粉末狀的黑色一下就佔據了一具又一具屍體。骸骨在黑色的壟罩下發出駭人的抖動;碎散的關節重新組織,嘎吱嘎吱的噪音此起彼落。失去靈魂的亡者們無視自身的殘缺與時間的啃蝕,透過某種邪氣的力量以堅挺的姿態重新站立起來。
亡者們復甦了。他們注意到監牢裡唯一的生靈。
粗劣恐怖的血盆大口發出駭人的顫抖。他們將迪奈團團包圍。
迪奈總算明白這群奴隸生前遭遇了什麼。
幾具肩頭有著撕裂痕跡的亡者還沒能來得及靠近迪奈,便已被斬殺;一名失去頸椎支撐、整顆頭搖搖欲墜的祖特烈男性想從背後偷襲,卻被迪奈一記沉重的後踢給踹飛;兩頭失去半張臉的地穴人從下方咬住迪奈的雙腿。無奈奴匠的靴子太過結實,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半點傷害。迪奈一直等到解決了周遭的敵人後,才用塵劍輕鬆敲壞他們的腦袋。
從殘缺不堪的外表來看,這群奴隸們在死前肯定是受到變異亡者的攻擊而喪命;只不過在他們死了以後,他們自己居然也成了同樣的怪物,隨著時間的流逝沉睡於此;直到迪奈到來,輪到他們露出渴望屠殺與鮮血的獠牙。
礙於監牢狹窄的地形難以發揮塵劍的威力,迪奈手腳並用,將迎面而來的亡者一一擊退;然而那身詭異的黑,卻令他們本該脆弱的身軀異常堅硬;迪奈不得不再次拔起塵劍,試圖一邊抵禦亡者們亂無章法的攻擊,一邊退至門口,想要離開監牢。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亡者不僅力大無窮,他們還率先堵住了出路,使得迪奈進退不得。遭受腹背受敵的迪奈咬著牙一昧防禦。接連不斷的攻擊,讓迪奈越來越無法招架;但這份陷入絕境的無力,卻也點燃迪奈的怒氣。
他大吼一聲,催促死盔。無數根觸角在那一聲喝令下刺入他的腦袋。自頭頂傳來的亢奮與力量源源不絕,迪奈藉著這股氣勢轉過身,雙手抵著塵劍,便往那群堵住去路的亡者衝了過去。
由於位處台階上,這些亡者一受到迪奈的衝擊便因重心不穩而紛紛摔落;其餘的亡者則被迪奈按在牆上動彈不得。無視後頭的敵人,迪奈將亡者活生生壓成碎片。
他立馬跳出門外,並迅速用塵劍將監牢入口大肆破壞,同時也將追擊而來的亡者拍飛。崩解的牆面泛出監牢的漆黑,卻也在殞日的照耀下逐漸開拓明亮。現在的迪奈終於能看清這些亡者的真實樣貌,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戰意在亢奮。他大方讓亡者走出監牢,並在他們發起攻擊以前打敗他們。很快的,亡者逐一被撂倒,直到最後一頭高大且看似極度危險的亡者逃離監牢的拘束,準備發揮他的全力;卻在迪奈一記沉重的斬擊下,一刀兩斷。
覆蓋在骸骨上的黑色就像是細沙般飄入空中不見蹤影。迪奈覺得牠們很像子沙,可是顯然又有點不一樣,甚至更具危險性;但似乎在摧毀宿主之後,牠們就會步入死亡。這大概是塵沙教團一直無法將牠們妥善用於戰場的原因。牠們既脆弱又無力。想到因無用的實驗而相繼殞命的無辜靈魂們,迪奈不由自主為眼前的亡者們生起些微憐憫與遺憾。
迪奈重新探入監牢,將裏頭逛了一遍。除了被破壞的牢籠,沒有值得特別留意的地方。迪奈露出為難的神情,正尋思著奴匠到底期望他找什麼時;突然,倒落在監牢裡的屍骨堆中,有一對一大一小的矮人遺骸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們是一對矮人母子。失去首級,只留下殘破的身軀與一枚套在女性矮人手指上的戒指。起初迪奈並不以為意。他只是哀嘆就連婦孺都沒能逃出戰爭的殘酷,尤其又是矮人;可當迪奈的腦袋突然閃過他與奴匠吃著烤肉時,偶然瞥見到安置在帳篷內那兩顆頭骨時,他忽然理解了什麼。
迪奈蹲下身子,想著要取下那枚戒指。可他手才剛靠近,矮人幼童的手腕突然擋在迪奈面前,嚇得他連忙後退,擺出迎擊姿態;只不過,矮人幼童在這之後就不再有任何動靜。迪奈趨前一看,他的手指正緊緊握著母親的戒指。
一聲撼動大地的轟鳴自外頭轟然作響。地面劇烈搖晃,老舊的監牢終於經受不起摧殘,開始崩解。
迪奈連忙扛著塵劍逃出堡壘。當他回頭望去,只見一具耀眼而美麗的龐然大物正倒向堡壘;祂張開胸前的觸牙,輕而易舉便將堡壘吞沒。轉眼間,堡壘消失了,只留下一片隨沙瀑揚起的巨大塵埃與罕德兒滿足的咆哮聲。
地面持續震動了好一陣子才隨著罕德兒的遠離而靜止下來。即使迪奈與罕德兒近在咫尺,如殞日般碩大的眼珠甚至數度瞄到了迪奈,但罕德兒很顯然沒有搭理迪奈的意思。
望著罕德兒離去的身影,他想起那對母子──即使靈魂早已褪去、死後屍體還得受人擺布,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的屍體最終被留在遠古巨獸體內,而不是繼續遺棄在那座晦暗的監牢,飽受痛苦陰霾所壟罩。
不管怎麼說,他們至少得到解脫了。
歡迎追蹤我的方格子、成為Premium會員,隨時閱讀我的文章、與我互動。
↓↓拍手五下,支持我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