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好，看吧

現代人，在退休，有能力的時候常常討論：「現在哪個國家比較宜居啊，我想移民......」我們不斷爲自己的生活的安康，放眼於數千里外的世界，尋找着自己的安居，總是看不起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情景甚至生活方式。生活中，我們的確着負擔着很多，承受着很多。有時候可能會讓我們失去希望，有時候，我們還會想道，爲什麼壞事接踵而來？美好，它有眷顧過我嗎？

我曾聽說過兩個故事。

女孩，離鄉背井，爲了三餐一宿，爲了條件的改善，獨自一人來到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大都市。女孩來自於偏鄉，履歷以及人脈，固然不及職場上的那些競爭對手。在外闖的初年，女孩只能租住老舊的公寓，以節省住屋的開支。這座公寓已經建了有不少年頭，不少公共設施已日久失修，樓道裏的燈泡如同星空上的孤星，一閃一閃，不注意察看，甚至不知它的存在。雖然如此，樓道旁的住戶也在這裏住了不少代人，有些更有了孫子，可能，人上了年紀，唯一有能力的就只有保存自己的過往記憶，即使不再擁有，起碼也不會忘掉。有見自己的困難，父母也不能幫上什麼，女孩硬着頭皮就住了下來。

在這個公寓裏，女孩住着一間不到10坪的房子，麻雀雖少，卻五臟俱全。女孩的工作，早早就要出門，很晚才會回來，所以即便裏面有房東附予的生活用具。比如鍋碗瓢盆，不同的爐具，女孩也甚少使用，她比較多外帶回家，加上下班本來就晚，女孩回到家的時候，都快接近半夜。回到家後，女孩也是處理手頭上還沒完成的工作，字面上是回家了，實際上，只是換了一個地方工作。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女孩的爸媽不時也打過來關心女孩的境況，不竟這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可是，女孩總是掩飾自己生活的艱難，欺騙着，她過得很好。女孩不希望爸媽在遠方的家鄉還要擔驚受怕，也希望父母對自己出外闖蕩更有信心。

有個晚上，女孩同樣拿着手電筒照着自己門外的鑰匙孔，樓道的燈泡依舊閃爍。突然，女孩照到自己門外，整齊擺放着一對黑色的皮鞋，朝着門外。女孩感到奇怪又疑惑，女孩家對面也住着一戶人家。她想道，可能是對面的住客因爲燈光昏暗放錯了吧。隨即女孩就把皮鞋放回對面家的門前。

第二天，女孩同樣的照着回家，這次門前又放着那對黑色的皮鞋，還放得可整齊，女孩帶着同樣的問號想道，不會又是對面家的吧，可能對面住着老人家吧，眼神不太好，看得不太清楚，所以才又放在這裏吧。女孩不以爲然，又把它放到對面家的門前。

第三天，女孩同樣的回家方式，樓道依舊那麼黑，不過女孩這次早了點回來，可以有着附近幾家人的燈火陪伴。來到自家門前，那對神祕的黑皮鞋又出現在那裏，同樣的整齊，同樣的朝着門外。女孩這次卻忍無可忍，一次就算了，連續幾天都把它丟在自己門前，肇事者，也就是對面家的住客，是把這裏當垃圾桶了吧。這次女孩走到對面家門前，敲了幾下，門裏傳來連串的腳步聲。緊接着，門就由一位老婆婆打開了。打開了以後，女孩實在忍受不了被人這樣對待，便開口罵道：「你們爲什麼一直把那對黑皮鞋放到我家門前，要是這時垃圾那就扔到垃圾桶，不要一直放到我家門外！」在女孩一通罵的時候，老婆婆沒有出聲，只是點頭的回應着，而女孩工作也累了，罵完也沒有再理老婆婆就回了自己的家。

第四天，在罵完老婆婆的第二天，女孩這天摸着黑又來到自己家的門口，首先照的不是門上的鑰匙孔，而是地上還有沒有那對黑皮鞋。果不其然，它又來了。不過這次，它上面卻附上一張紙條，上面寫道：「您好，那天開門給您的是我們奶奶，她有耳聾的問題，所以她不太回應您當天的投訴。其實這對黑皮鞋是爺爺過世前喜歡穿的，它不是垃圾，奶奶看您自己一個女孩住在這裏會有危險，放一對男人的鞋子會安全一點，如果您不需要的話，就再放在我們家門口吧。」女孩看到這裏，手已經抖到拿不穩那張紙條，紙條也已經沾滿了女孩的眼淚。老婆婆一個小小的動作，令她眼眶缺堤了。來了異地已有一段日子，父母雖然不時有來電關心，不過始終身在遠方，在這大城市裏，女孩不認識任何人，職場上也因爲自己的履歷遭受歧視。這些，女孩都看似堅強地自己承擔起來，可是她也正年輕着，沒有義務去承受着這些。不過，這對黑皮鞋，卻以無聲的方式保護着她，可能也是老婆婆的一個精神寄託，也可能老婆婆年輕時也曾被人這樣照顧過。不管怎樣，女孩輕拍對面的門，同樣等了一會，也是一樣，老婆婆開了門。女孩這次沒有了破口大罵，飛身抱着了老婆婆，在老婆婆的肩上抽泣着。老婆婆突然反應不過來，不過一會她也微笑着拍拍女孩的背，拍走了女孩這些日子裏的不堪。女孩不再抱怨那對黑皮鞋，老婆婆之後也沒有再放它在女孩門前，因爲，老婆婆經常邀請女孩到她家作客吃飯，女孩放假有空時也陪老婆婆出去，代替老婆婆那些比較忙的孫子。那對黑皮鞋被老奶奶放回自家的鞋櫃裏，可是女孩的美好卻一直在她家的對面。

男孩，有了家庭了，剛娶的老婆，也生了一個兒子。可是在疫情中，男孩本身的職業，行情不太好，老闆也堅持了一些日子，不過畢竟生意規模不大，最終還是倒閉了，男孩也因此失業了。作爲家裏的生活支柱，他看中了入門門檻比較低的外送員的工作，即便與之前的工作收入相差不少，但起碼不至於沒有收入去支付日常生活開支。老婆在家照顧孩子，處理家中事務，而他就騎着一輛機車，就從早上的早餐時段，一直工作到傍晚的晚餐時段。外送員雖然入門門檻低，可是獲取工資的方法非常勞苦，不但要求準時而完整的送達客人的點餐，一旦有出現失誤或者超時，外送員就要賠錢，賠償的金額大部分都十分高，甚至有時候等於前幾單的生意白送。所以很多外送員都背負着很多的壓力，甚至要在惡劣環境送餐，我們應該給他們更多的體諒，不要因爲時間去催促他們，他們的安全比我們的點餐更重要。

在一個大雨的晚上，雨滴密集到把高掛的明月給擋住了。雨落到地上，已經多到累積成一個個窪地。男孩這時也騎着機車外送着，雖然路面很危險，但爲了家裏的妻兒，也需要堅持着。在前往客人家的路途上，雨實在下的太大，男孩一不小心就連人帶車打滑，摔在了地上。機車沒有摔破，男孩也沒有受傷，可是機車後面盒子裝的外送卻甩了出來，散落在地面上。顯然，這單外送不僅泡在雨水中，還泡湯了，客人肯定不會想要被雨水沖刷的食物。結果，男孩就要賠償這次無法送到的外送，金額相當於之前兩到三單的總和。男孩心想着，這晚上，看來是沒有任何收入，等於白做了一夜。這時，男孩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一個新的點餐，還點的比較多，運費還挺高。，所以男孩就接了。

那位客人點的是一間很有名的餐廳，即便現在是大雨磅礴，它門外的客人依然是絡繹不絕，連人影都疊起幾個。男孩去了那家餐廳，在門外等着客人的點餐送出來，可是，眼見餐廳的客人越來越多，而距離外送送達時間越來越近，男孩來回踱步，心想這次會不會又送不了給客人，然後又要賠錢。就在這焦慮的途中，點餐的客人傳來了信息：「不用急，可以不用在送達時間前趕來，路上小心。」男孩看到這個信息，站在餐廳門口愣了，也非常感激這位客人的體諒，男孩也沒有再很擔心。而且，客人還加了單，還點了旁邊手搖店的一杯熱奶茶。男孩也沒覺得什麼，因爲飲品比較快做好，那男孩就去先拿，之後再回來拿本來的點餐。

這位客人住的還比較遠，離男孩本來身處的地方六七公里遠，不過男孩還是爲了收入而決定去送。到達之後，敲了幾下客人的門，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孩。她開門之後只拿了本來點的那些食物，然後說道：「那杯熱奶茶你拿去吧，我在這麼大雨而且這麼晚還點餐要你外送，這杯熱奶茶就當作我小小的心意，先喝了它暖暖身子吧。」男孩不知所措，失業也一段日子，外送員這個工作也做了幾個月了。其中遇過很兇的客人，即便準時送到，也可能挑剔餐點壞了，要男孩賠償。甚至男孩還遇過在惡劣情況下送餐，客人還對他破口大罵，更要男孩道歉。而這杯熱奶茶，讓男孩對這份工作帶來曙光，它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是在男孩先前的挫敗之後，卻爲他帶來了這夜的月光，沐浴着他，安慰着他這段時間的痛苦。

黑皮鞋，熱奶茶，這只是這兩個故事的美好。我們生活裏遭遇的逆境相信比順境多吧，不過，其實順境之所以少，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嗎，還是說我們並未察覺。嘗試一下，把我們的專注縮窄，留意着我們身邊的一事一物，想必美好就藏在它們之中，就像女孩的黑皮鞋。當我們學會尋找身邊美好的時候，不妨從接收者的角色轉換成奉獻者的角度，在尋找自己的美好同時，爲身邊的人帶來屬於他們的美好，成爲他們的隧道中盡頭的一絲光，成爲他們生命中一剎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