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恭喜」什麼？

「我懷孕了。」

「恭喜！」

開始向身邊的人告知懷孕消息後，這大概是最常出現的一種回應，不論是來自保持聯繫的好朋友、遠端關懷著我們的家人、或是現階段生活中常常接觸到的人，露出驚奇喜悅的表情之餘，便是不約而同的這句話。

不過認真地想一想，為什麼是「恭喜」呢，到底在恭喜什麼？

並不是我自己沒有為此事感到高興，或是覺得別人不必要表達自己的喜悅與祝福，但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尤其在越來越多人間接得知這項消息，再向我們或者是我們的父母表達「恭喜」的時候，比起被關心、祝福的感受，更多時候湧上心頭的是尷尬……

於是我開始思考並且更認真地觀察我自己的感受與反應：

「是因為說恭喜的人總是愛關注人家的肚皮，我早就覺得很煩了？

「還是因為這些人不熟到無話可說，只說得出恭喜，

可是有些很熟的朋友在尖叫、把各樣資訊問過一輪後， 也會說『恭喜』欸……」

「既然跟說話的人關係比較小，那果然問題還是那句話本身了。

可是人家其實在你結婚的時候也都這樣說啊！」

「這麼說起來，其實在公布婚訊的時候也有過同樣的感受， 甚至還想過乾脆不要公開消息，私下通知親人朋友就好。

怎麼覺得根本就是自己太難相處， 這種喜訊大家通常都是第一時間發布到全世界的， 並且得到全世界、至少全臉書好友的祝福。」

「或許癥結點就在這裡，我似乎不認為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恭賀的『喜訊』！」

是了，問題其實不出在哪句話不對或哪個人討厭， 而是關於我怎麼理解我要「結婚」或是我要「有小孩」這些事。

早在真正訂下婚期或是任何求婚儀式之前，我們已為了進入婚姻做了各樣的努力與預備，無關乎婚禮當天的細節，而是一起營造可以共同生活的願景，過程中當然有甜蜜與喜悅，但更多的是需要更直接面對自己、家庭的不舒服與掙扎。

所以當我宣告要跟另一個人結婚，腦海浮現的是這些匍匐前進的過程，以及在未來的生活中還會不斷遇見的各樣挑戰，聽見的卻是充滿粉紅泡泡的「恭喜」時，會有點認知失調好像也不太令人意外。

同樣的，雖然在結婚之初我們兩人就有要生育的計畫，也不避諱坦承這件事，但認真要想像、預備多一個成員的生活，也是充滿未知與挑戰，從最現實面的經濟、時間考量，遠在花蓮的周邊育兒軟硬體環境考量，或是對於自我實現的想像與實踐，……族繁不及備載。

決定開始備孕不是因為這些顧慮都得到解方，而是了解不論選擇什麼樣的道路都必然是忐忑地緩步前行，會遇上不同的岔路險阻卻也會途經不同的風光景緻，我們只是放開緊抓著岸邊的手，潛進水中、展開全新的冒險。

若此時岸上飄來了一句輕描淡寫……

似是向人訴說、也似是喃喃自語地寫到這裡，好像更了解自己一點，覺得自己也沒那麼難相處一點，只是有些不一樣的想法梗在心頭，渴望被梳開。

也提醒自己，對於每個人生中不容易的決定，少一點蜻蜓點水的賀詞，多一點試圖理解與支持。

記於2022/4/22 22w2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