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蕭踐：也談文人相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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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魏文帝曹丕，詩才遠不及其父曹操和胞弟曹植，論格局，論氣度，更遠遜於其父。然而，《典論》（尤其個中《論文》一篇）一出，驚煞世人，亦享譽身後。

曹植，縱然文章了得，縱然性真情癡，於實務、於政治則近乎愚腐。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誠哉，斯言！

所謂的『文人相輕』最廣為人知的出處是曹丕的《典論/論文》。 文章開宗明義，『文人相輕，自古而然』。何以至此？曹丕的分析是，『文非一體，鮮能備善…各以所長，相輕所短…』、『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又患於自見，謂己為賢…』。

我覺得，曹丕的解釋，不夠完整。除了『各以所長，相輕所短』（比較和比賽的規則不公平），除了『貴遠賤近』（可謂立場決定了態度的一種表現），除了『患於自見，謂己為賢』（愚蠢，沒有自知之明，夜郎自大），至少還可以補充的情形是（包括但不限於）：

眼界、格局欠缺，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而輕慢別人的好作品；心胸狹隘，妒賢嫉能，見不得別人比自己高明，於是不敢或不願承認別人的優秀，甚至巴不得別人的作品被忽視被限流；出於自身利益和立場考量，故意怠慢甚至故意攻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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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自古以來，豈止文人好相輕？

武士之間也多見相互不服，政客之間也多見彼此看不上，更不用說商賈之間容不得別人比自家做得好而屢屢抹黑或挖坑設套。

管鮑之交，蕭何薦韓信，廣陵散高山流水遇知音，此類美談，古來鮮有。我們更多看到的是龐涓害孫臏，李斯妒韓非，孫文容不下宋教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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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不可以輕視他人嗎？不可以批評他人的作品嗎？當然可以！持正而真誠，即可。即便你只是一個靠編草鞋為生的油膩大叔，只要你有洞見，只要你有思想，你一樣可以和曹操們煮酒論英雄。人之識見高下，不論出身，不論名分和權勢地位之高下，也不論財富之多寡。手握大權、掌握巨量資源的蠢貨多的是。

我們無需迴避競爭，我們沒必要害怕比賽。討論，可以使人腦洞大開，比賽可以讓人更清楚自身之不足。 比如，我們可以發起一次時評政論比賽。不妨指定一個大致的主題 —— 評論2020年的美國大選。 我相信，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觀點碰撞，我們可以看到激烈的價值觀衝突，當然我們也會看到作者們的文筆高下和格局差距。不難想像，有些人可能會寫得大抵透徹，大抵精準，大抵客觀；有些人則可能因為被『政治正確』或某些主義（比如過激的、變質的女權主義——打著女權的旗號泯滅女人的本心和本性之美）遮蔽了心眼而看不到或假裝看不到美國的人心和文化的腐爛，看不到或假裝看不到美利堅合眾國的沉淪；有些人則因為不喜歡川普這個人而看不見或假裝看不見流氓政客、虛假媒體、影子勢力和跨國勾兌利益集團是怎樣為羞辱和搞掉川普而不惜摧毀『美國精神』和自由與道義燈塔。

我們無須諱言，文章確有高下之分。這背後的本質是作者們在智識、格局、境界、審美和德性等層面的差距。大抵而言，任何文章都可以從包括但不限於思想性、藝術性、慈悲度和審美力等層面進行切磋較量。

正所謂，文如其人，見文如見人。這大抵沒錯。當然，也不盡然。譬如，某些依附於權貴的奴才文人們寫出的言不由衷、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的洗腦或洗地文章可能並不代表作者真實的文筆才情和價值取向 —— 這種時候，他們的作品和他們的真實想法是分開的，這樣的作品其實不是他們的本心作品，而是應酬作品。他們只是出賣了情操，出賣了靈魂，也玷污了自己的文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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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怎麼做？

曹丕在《論文》中指出了他比較欣賞的為文之道和為人之道，那就是『文以氣為主』、『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但是，很可惜，『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攝於飢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遣千載之功 … 斯志士之大痛也！』

文章千古事，付於後人知。只是，人們往往為現實生活的各種俗事纏身，為名利迷障了心智和德性，於是，耽擱了精益文章。

竊以為，每一位真正人之為人的智識人，尤其是文化人，都更應該在『文以載道』、以文化人、以文渡人方面有所貢獻 —— 做好人，做真人，我手寫我心，並且不斷優化自己的智識結構、持續提高自己的格局和境界、增益自己的審美能力；永遠不要失去自我，永遠不要出賣靈魂，永遠不要喪失良知和慈悲心；努力學會博採眾長而各去其短，並感激他人的智識和思想對自己的靈感激發；當然，也要勇於指出他人的不足、幫助他人改進和提高 —— 但要盡量秉持慈悲心和道義基準，不要因為虛榮心和利益考量而蔑視或誹謗他人的作品和人品。

最後，我想強調的是，煉就強大的內心，也是做人和作文的必要且重要基礎。 識英雄者，英雄也。但是，英雄何在？曲高和寡平常事，從來知音有幾人？貧賤不移，富貴不淫，耐得寂寞，呵護並享受內心的安寧。你不必去迎合任何人！也不必為了某些流氓平台的流氓規則而委屈了自己的真心和才華。你只要做你自己，只要寫自己的文字 —— 本著良心，本著慈悲，本著道義。足矣。

蕭踐

2022.04.02

原載於 蕭踐個人網站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