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極短篇小說

「你應該停止吃藥。」她對著小里說，在他把藥放進嘴巴的那一刻。

小里看了她一眼，然後喝了一口水，把藥丸跟水一起嚥下去。

他們看著彼此，她窩在沙發上，他站在餐桌旁，他又喝了一口水。

「為什麼？」小里問。

「那樣不好。」

「怎樣？」小里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要爭吵。

「沒有感覺。」她把腳從沙發上放下來，身體往小里的方向前傾。

「我的工作不需要，我又不是你，我沒有要當演員了。」小里冷靜地說，他把餐桌椅拉開，坐下。

「這不是工作的問題！」她有點激動還提高音量。

「那是什麼問題？」

「不覺得這樣很恐怖嗎？沒有感覺？」她說。

「不覺得很恐怖嗎？有感覺？」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這是合法的，就像你去藥局買的經痛止痛藥，我從來沒有阻止你吃...」小里說。

「那又不一樣，我經痛的時候真的痛到快死掉欸!」她大聲地說。

「我那時候也是。」小里小聲地說。

「也經痛？」

「也覺得自己快死掉了。」

「什麼時候？」她問。

「大學的時候。」

「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他打開藥罐，倒出幾顆藥顆，吞下去，她看著他吞下那些藥，突然覺得很想哭。

「我愛上一個人，但他有女朋友，對，是個男的，還是我室友。」小里說的時候眉毛皺了一下，他又打開藥罐，她跑過去搶走他的藥。

「你不能再吃了！」她的語氣很堅決。

「我已經吃很多年了，我很好，你之前甚至沒發現我在吃藥，我看起來很正常，不是嗎？」

他伸手想拿回他的藥，但她抓得很緊。

「如果你不吃藥，就會恢復對吧？」她問。

「為什麼你突然那麼反對我吃藥？」小里問。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她說。

「什麼時候？」

「最近，或是十年前。」

「是因為這樣才跟我們合租嗎？」小里問。

「不是，合組純粹是為了省錢。」

「那喜歡我跟吃藥什麼關係？」小里把話題繞回一開始的問題。

「我想要你愛我。」她說。

他們沈默了一陣子。

他搖搖頭，她點點頭。

「你會很痛苦...」他說。

「嗯...」

「想要得到一個人的愛，會很痛苦。」

小里邊說邊把藥罐從她手中拿過來，他把蓋子打開，然後把藥罐推到她面前。

「我不想。」她搖搖頭。

「喔對，你還要演戲。」小里對她微笑。

「不是，我只是不想失去情感還有感受。」

「也是，你不會喜歡這樣的，我的心已經沒有感覺了，不會開心或難過，好像一個沒有任何波動的湖，連一滴水滴下去都沒有。」

「剛才呢？講到以前的事的時候？」

「滴了一滴吧，所以我要再吃幾顆。」

「你真的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

「我不知道，我害怕有感覺，一開始我以為這種藥只是抑制情感，但後來我所有感受都變得遲鈍，我看喜劇都不會想笑，看悲劇不會想哭。我真的不愛他了，也不愛任何人任何事。」

「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

「我想要你停藥，是因為我想要你愛我，我想要你變回以前的樣子，我很自私。」

「沒關係。」

她伸手去拿他的藥罐，倒出幾顆。

「能幫我倒杯水嗎？」她說。

小里拿著他喝到剩一點點的水杯，走到飲水機前，把水加到八分滿。他把水遞給她。

「如果我把全世界的藥都吃完，你是不是就有可能愛我。」她笑著說。

「神經病，你吃不了那麼多。」

她看著手裡的藥，她喝了一大口水，然後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把手裡的藥扔進去，她蹲在垃圾桶旁流淚。

小里走過去，抱著她。

「我知道你沒有感覺，你只是在執行安慰我的動作。」她邊啜泣邊說。

「嗯，但我知道你有感覺。」

小里把她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