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我去府上敍敍呀…」澳福覆述一遍,怕是自己沒聽清楚。 「對呀,我想請你來寒舍坐坐,」艾瑪在店門口問了澳福,「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再請老司機波特送請柬過來。」 「不、不必那麼正式啦…」 「不然,你的考慮是什麼呢?」艾瑪聽出澳福的遲疑,單刀直入。 「…」 「說吧;你救了卡爾一命,這份恩情我很是感激,何況我相信你考慮的,一定是對他有所幫助…」 「嗯…」 「莫非是上次和你一起將卡爾送回來的那位女子,安東妮?」 「呼!」 「嗯,」艾瑪很快的回應,「沒問題,我再請波特送請柬過來。千萬不要有壓力,就是家庭聚會而已。」 艾瑪痛快答應的背後,有著澳福永遠也猜測不到的盤算:榮格在治療莎賓娜史畢爾埃的後期,兩人發展出超婚姻關係*,雖然莎賓娜後來離開榮格轉向佛洛依德尋求心理上的建議與支持,但艾瑪對榮格與莎賓娜的這段關係深感痛苦,因而寫信給佛洛依德訴苦,並期望透過他影響榮格。 走了莎賓娜,安東妮卻又冒出來;走了個謀財的來了個害命的,眼看是要變成莎賓娜第二,那可還得了?! 雖然安東妮上次登堂入室大刺刺進來我家,卻是因為沃夫為了救卡爾而將她夾帶進來,雖然不曉得他們三個人背著我做什麼勾當,至少我可以拉攏沃夫請他當個眼線,說不定,卡爾見到沃夫在場就能意識到我曉得他們在搞鬼而稍微收斂點。更何況…
老司機波特才將車駛入榮格家庭園,澳福就見到榮格和艾瑪兩人站在門廊處,另一輛黑色轎車也在庭園裡停放著,想必是吳爾芙小姐早已到達了。 「沃夫,我的救命恩人!」榮格才見澳福跨出車廂,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跑得比伸長的雙臂還快,抱住澳福並且壓低了聲音:「兄弟(freunde),等等就萬事拜託了~」後退一步眨了左眼、回到可以直視的距離後,「總算盼到你來了!」一臉開心還拉著澳福的手不肯放。 「謝謝你光臨寒舍!」艾瑪隨後踏向前,榮格識趣放下拉著澳福的手,順勢給艾瑪接上,「謝謝你救了外子一命!」 「我…我只是做了一個人該做的事情而已,你、你太客氣了~」澳福見到盛裝的艾瑪,倒顯得手足無措;原來艾瑪的姿色也是一等一! 「我請南妮帶五個孩子去我妹妹*家,她們居住的庭園更大,妹婿也喜歡孩子,這樣子我們就有更多時間可以聊聊了。」艾瑪回應澳福疑惑的眼神,「安東妮已經到了。對了,等等吃完飯,可以請你示範一下如何做麵包嗎?」
「原來做麵包是這樣子的呀~」艾瑪在澳福洗完手尚未回到座位前,右手姆指食指還搓著先前觸摸麵團所沾上的麵粉,開口為剛才澳福的示範下了個評論:「之前我還不相信卡爾說的,做麵包有多好玩,沒想到看沃夫先生的示範,忍不住我也想自己來玩呢!」 「我就說吧,在沃夫先生那兒玩麵團很有趣,你見識到了吧!」 「夫人哪天你也到我的麵包坊一起來玩,孩子們剛好可以當助手哩!不然你就只是看我操作麵粉、揉捏一下麵團,怎麼會有趣呢?」澳福將平常在麵包坊的工作模式,以扮家家酒的樣子搬演到榮格家的廚房示範給榮格夫人看,看得她幾乎要忍不住動手玩。 「吳爾芙小姐,上次 형 說了那個麵粉牆,用什麼奇怪的字,你還記得嗎?」 「…」 吳爾芙就只是靜靜的坐著,偶爾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就掩嘴而笑,她曉得在榮格夫人面前,保持安靜比較好,免得開口引發夫妻兩人間的爭執。要不是澳福突然提到她的名字,吳爾芙大概會陪笑下去吧。 「銜尾蛇(歐樂波羅氏,ouroboros),就是咬自己尾巴的蛇,然後也是…」吳爾芙看了艾瑪一眼,後者揚起眉毛示意,「榮格先生昏倒前說了一段話,什麼…完美的存在,本身就是意義,生生不息…」 「對對對,上次你們…」突然意識到艾瑪在身旁的榮格,將看向澳福的眼光收回、雙手摀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向艾瑪… 「沒關係,上次他們送你回來時就已經說過你昏倒的過程了,」艾瑪朝吳爾芙微微一笑,「請繼續。」 「然後,沃夫先生還在麵粉堆裡畫出大氣圖,跟我們說明東方有這種圈圈,像是兩個逗號結合而成…」 「對噢,沃夫先生來自東方;能請你再一次畫出那個大氣圖嗎?」榮格夫人好奇於太極圖的模樣,央請澳福描繪出來。 澳福問榮格夫人取了紙筆。
「這是無極,」澳福先在是紙上畫了個圈。 「對對對,上次沃夫先生是用麵粉表示,榮格先生想成是銜尾蛇。」吳爾芙用力點頭。 「就是銜尾蛇呀!」榮格點點頭。 「然後…是太極…」澳福努力在紙上塗鴉,畫出深色區域。顯然塗黑一塊區域比使用麵粉表達吃力多了,也可能是三雙眼睛、外加幫廚及女僕盯著讓澳福感到緊張,澳福塗鴉塗到滿頭汗,堪比江湖 8+9 看到任盈盈的素臉嚇出一身汗。 「大 guy 4 John」澳福語無倫次的畫出了太極圖,看著榮格夫人,倒是換艾瑪看著澳福的塗鴉出神。 「艾瑪?艾瑪!」榮格出聲輕喚,「沃夫畫出太極圖了。」
「朵拉,你猜艾瑪會說什麼呢?」 「我又不是天使,怎麼會猜出她在想什麼呢?」聽得入神的朵拉突然榮格叫喚,一時回不過神來;「卡爾,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 「呵呵,沒關係,你猜猜看;猜錯又不會上電椅,也不會把你當成女巫丟水裡、浸水牢呀~」 「窩猜不出來,」朵拉搖搖頭;「可以給點提示嗎?」 「沃夫岡.科勒(Wolfgang Köhler) *和其他人提出來的理論。」榮格又吸了口煙斗。 「沃夫岡.科勒?」朵拉輕聲唸了一遍。「卡爾,到底 NTMD 還有幾個沃夫呢?」 「更精彩的來囉~」榮格吐了口煙,悠悠的說。
我看著沃夫的畫,越想越不對勁(誤,是越想越神奇);到底我要看的是那個塗黑的部分,還是沒有塗黑的地方呢?到底沃夫說的無極,要看的是黑色線條,還是黑色線條圍起來的內部,還是黑色線條以外的地方呢?」 「…」難得見到艾瑪一口氣提出這麼多想法,桌旁的三個人都不曉得回應什麼才適當,靜靜看著艾瑪。 「卡爾,你說那個麵粉牆的形式是銜尾蛇,沒問題,那銜尾蛇以外的部分呢?」 「?!」榮格瞪大了眼睛,望著他身旁的牽手。 當年21歲、還是醫科生的他,遇到站在樓梯上、15歲的女孩,他幾乎是當下就認定了是真命天女的艾瑪,一直以來在心靈上、財務上都是默默支持著他。現在,這位和他生了5個孩子的艾瑪,提出了他從未想過的面向。那以外的部分會是什麼呢? 「我看,你是中了佛洛依德的毒太深了吧!」 「怎麼可能,我都和他絕裂了…」 「他的陽具假說,看的都是凸起存在的實體,但,不存在的呢?」 「《看不見的城市》嗎?我只想到這個…不對,還有我提出的無意識、集體無意識呀~」 榮格心頭一驚。艾瑪21歲和我結婚,隔年生了阿格奢,然後是格瑞特、法恩滋、瑪莉安娜,最小的海倫也才剛滿周歲,雖然是岳家有豐厚的後援令我們一家人生活無虞,但艾瑪並沒有接受太多的正式教育,會有什麼奇特的見解呢?不存在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你看到的是銜尾蛇,這個圓圈圈,可是圓圈圍起來的範圍呢?」
「…」澳福榮格吳爾芙你望我我望你,三個人皆聳聳肩,還跟不上艾瑪的想法。 「吳爾芙小姐,你還沒結婚生小孩吧?」艾瑪問向吳爾芙,後者搖搖頭。
「我在愛爾蘭旅遊時,看到許多席拉娜姬(Sheela na gig)雕刻,它們其實是女性雕刻,但有著非常誇張的外陰,誇張到比臉還大。一開始我還有些不習慣,怎麼會有這麼強調女性生殖器的石雕呢?後來,我們一起去維也納拜訪佛洛依德先生之後,也聽了許多次你提到你和佛洛依德先生見解的不同後,我開始想,他的陽具理論到處擺,如果沒有相對應的陰部接受包容,那陽具一點兒鳥用也沒有!」
「陰部?」榮格對佛洛依德的潛意識知之甚詳,也對他的陽具羨妒有所理解,雖說兩個人對於潛意識和陽具的見解不同觀點有別,但是要直接反駁陽具論,卻是無法像艾瑪這麼直接有力,「粗暴的言語duck不必!」不過,這話榮格沒有說出口,他想多聽些艾瑪的想法。 「你們這些沒有生過小孩的*…」艾瑪搖搖頭,「…有些細微的地方是不會曉得的…」艾瑪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茶,「澳福,這是東方來的烏龍茶,很難得,你一定要回味故鄉的味道~」 「噢…」澳福趕緊端起茶杯嘗了一口,「…嘖嘖…這味道不熟悉呢…」 榮格和吳爾芙也拿起茶杯嘗了嘗。榮格和澳福無法分辨茶湯有何特別之處,吳爾芙才嘗了一口,「…這茶體很清香,很活潑,像是草原上的清晨…味韻有股淡淡的甜味…」 「你也懂茶?」艾瑪一掃原先對她的排斥感,認真望著吳爾芙,後者倒沒留意艾瑪的眼神,反而是望著自己剛放下的茶杯。 「…略懂略懂…;我曾經跟著家父到處旅遊,遇到不少厲害的廚師向我們解說,那時在旁邊聽著,多少也學一點…」 「原來如此…」艾瑪清了喉嚨,榮格還沒把茶杯放下,是說,也不敢放下,免得直接捲入兩個女人之間;「佛洛依德先生一直在強調那凸起的陽具、那看得到的東西,卻忘了,人類生命是在子宮裡孕育出來的;卡爾,」突然被艾瑪召喚,榮格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安怎?」 「…你就是中了佛洛依德先生的毒太深,執著在那看得見的、有形的物件上,所以才會把沃夫的麵粉牆想成是銜尾蛇,雖然沒有錯,但你錯過了那個圍起來的空間、錯過了更多的可能咧…虧你還常把主動想像力*掛在嘴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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