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騎士異聞譚✎XXVI.初陣

　　「跟我來。」揮別莫葉後，洛德走在前方引導頻頻看向她卻又立刻垂下視線的索羅。欲言又止的模樣，肯定是充滿了困惑吧。輕輕一笑，洛德側首示意了目的地。「不用緊張，等等就知道了──說起來，索羅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覆誦班長的提問，沒有頭緒的一年級生只是垂下視線。「什麼日子……」試圖從這個提示推測洛德的意思，索羅陷入思考。

　　一般來說，如果不是跟學校公務有關，就是跟自己身邊的事情有關。假如是前者，應該會叫上騎士團的大家。後者的話……

　　「啊。」

　　「注意到了？那就拜託你囉！」看出索羅意會過來的洛德再次輕笑，帶著索羅長驅直入醫療中心。穿過一排排病床，洛德走進醫療中心最裡側。撥開落地的簾幕，後頭又是一個房間。「這裡是醫療長的休息室。」放低音量做出解釋，洛德連門也沒敲便打開門扉──「幸好，雖然是今早才緊急跟醫療長借用，她也願意出借呢。」進入室內，跟新世界的教師辦公室相仿的風景讓索羅有些安心。緹娜已經靠在窗邊等待。

　　「洛德已經跟你說了吧？」見到兩人走進，緹娜轉過身來，她抱著一包摺疊整齊的衣料。光從粉嫩的顏色與質地就能看出是禮服。聽出緹娜的意思，索羅抿唇點了點頭。「雖然直接用我的空系魔法扭曲空氣內的折射，就能夠保有隱私的換上這件衣服，不過，索羅如果會不安的話，這個布簾後面還有點空間，就在這後面換吧？」

　　像是看出對於這個世界還很陌生，緹娜主動對同班的見習生提出建議，後者也點了頭。「謝、謝謝……」接過學姊用空系魔法騰空送來的服飾，索羅沒怎麼排斥地掀起布簾，這才發現後方還有張床。

　　床鋪上的被褥折疊的很整齊……為了照顧病患，醫療長平時也會在這裡過夜嗎？心底略過虛浮疑問，索羅將衣服小心攤開放到床上──粉色、蕾絲、細緻而夢幻，幾個要素結合在一起的蘿莉塔風格洋裝，無論是誰都會認為非常可愛吧。這個世界的人穿著幾乎都是用長袍罩起身體的關係，本還以為袍下的服裝風格是偏簡約，沒想到還會看見這類服飾。褪去原本的衣裝，索羅將輕飄飄的短裙裝與過膝襪換上。過去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可是，如果是為了這個日子的話，就算要穿一整天也沒有問題。

　　換完服裝後，索羅將學院袍跟私服折好，才抱著原本的衣服從布簾後探頭。洛德跟緹娜學姊兩人都在窗邊超過一公尺距離的位置，見到自己也只是揮揮手。「換好了？」「讓我們看看嘛。」等招呼一齊投來，索羅應聲從布簾後走出──

　　「嘩──」

　　「好可愛……」

　　「看吧緹娜，索羅就是這麼有潛力！」換上衣服的不是洛德，她卻是最激動的。「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你了！索羅只要深呼吸──沒錯沒錯，然後閉上眼睛在心底慢慢數到十……」眼見索羅依言照辦，洛德向身邊的緹娜點了點頭示意，緹娜舉起了魔杖。闔上雙眼，默數著十、九、八，索羅感到拂過頰邊與眼周的風，清涼且溫柔的力道像是在按摩一樣。七、六、五──雖然還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只要睜眼就會揭曉吧。四、三、二──臉上的風好像停了。已經結束了嗎……不確定真相的緊張讓索羅倒數完畢後，又等了兩秒才睜開雙眼。笑咪咪的緹娜跟洛德，眼光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她們讓開位置催促索羅去辦公桌前，那裡有一面鏡子──

　　映於其中，少女姿態的人有著粉嫩雙頰與杏色薄唇，細梳過的眉與稍微梳整紮起一點造型的短髮、搭配別在側邊的髮飾就像個洋娃娃。索羅抿起唇，初次體驗的淺色唇膏潤澤感新鮮的讓人不安。「超可愛！」「非常適合。」學姐們異口同聲表達讚許之情，洛德向緹娜點了頭。「多虧緹娜幫忙借來的衣服──索羅果然很有潛力！」她笑著對索羅比出拇指，「接下來可要忍耐別哭喔？好不容易上的妝花掉就可惜了！」

　　「好、好的！」用力點頭表示明白，學姐們再次對看了一眼。

　　「等等我會用移動咒文──接下來就要麻煩洛德了。」做出解說的同時，緹娜指了指索羅身上夢幻感十足的裙裝。「這件已經施過魔法，等等結束後索羅只要換下來放進衣櫃，就會自動物歸原主。」

　　「好、好的。」緊張盈滿內心的人只能重複一模一樣的回答，失去語彙力的模樣令洛德不禁失笑。

　　跟著輕笑頷首，緹娜舉起魔杖。「此處為始、移現彼方。」她道出眾人再熟悉不過的移動咒。「魔法學院為末。」

　　眼前的景色溶解為魔法學院的走廊上，距離學生餐廳最近的門口。洛德笑著表示第一批學生應該剛用完餐，人沒有那麼多後，領著索羅走出門口，進入學生餐廳──「剛剛好。」算準時機進場般，走入餐廳便看見騎士團的成員們形成的人潮聚集在魔法學院這一桌，中心點是一臉笑容的莫葉。洛德的語調帶了笑意。「看來我們還不算太晚！接下來就交給你囉？」她囑咐過換上了新裝扮的見習生後，揮揮手示意索羅過去便不再往前。明白洛德的意思，索羅暗暗做了深呼吸。

　　人群之中有誰注意到了這邊，隨即是一聲驚呼──投注過來的目光無一不是驚豔。原先還在中心點的莫葉更是一臉愣然，目視索羅直直往他的方向走近。衣服是哪來的、這人裝扮起來怎能這麼可愛、為什麼要扮成這樣等等疑惑前仆後繼湧上，卻因過於衝擊的驚愕而發不出聲音。騎士團的成員們深知一公尺魔咒的威力，倒是相當自動便讓出給裙裝索羅的空間。「你……是索羅？」率先開口的依舊是莫葉。他的問句有氣無力。「裙子這麼短不冷嗎？」

　　爛透了的第一句感想讓周遭幾人翻了白眼，索羅卻是紅著臉搖了搖頭。「我……沒事的。」就算扮成這般模樣，莫葉做的第一件事也還是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儘管令人啞然卻相當溫暖。回應室友的關切，索羅深吸一口氣。

　　沒問題的──洛德跟緹娜、還有莫葉都不討厭的樣子。接下來，只要說出那句話。「那個……」換上這身裝扮的理由，以及眾人聚集的原因。「莫葉……」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總會耐心地等容易緊張的自己講完。雙手收握於胸前，索羅的視線投向回以率直注視的莫葉。「生日快樂。」

　　「這就是你的生日禮物！」接在索羅的話之後，洛德笑瞇瞇地從旁補充，莫葉聞言不禁失笑。

　　「還真是謝了。」

　　「覺得怎麼樣？」「滿可愛的。」率直回答自己的感想，莫葉坦然的態度反讓索羅不好意思起來。入學以來能為對方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不但時刻會添麻煩還經常讓他擔心，即使想回報又礙於一公尺魔咒，只能做到這麼一點事情。能讓莫葉滿意實在是太好了。

　　既已事成，慶祝的熱鬧氣氛與焦點便被拉到魔法學院的餐桌上不知何時擺在那的蛋糕──與新世界相仿的慶祝方式讓索羅很快進入狀況。隨眾人歡聲，索羅亦跟著鼓掌送上祝福，莫葉大方地道出感謝，對此洛德相當滿意。她本便有意替莫葉慶生，雖然莫葉沒有被編入騎士團任何一班，但已通過申請而成了見習生，這件事亦是洛德送給莫葉的另一份生日禮物。這是後話。

　　環視感動不已的海莉與艾夏琳、摟著妹妹含笑投來視線的楚彬、僅是安靜注視這邊的皇麟兄妹、以及第六班的成員們，洛德輕吁口氣。

　　稍早她才為了領取選拔賽大會主辦方給的任務而與校長見過面。根據校長的推測，情報中明早會經過此地的罪犯極有可能只是誘餌，真正的目標對象恐怕是想以聲東擊西的方式逃出亞薩奇爾的領空。即使知道是陷阱、也知道可能會做無用功，依然不能放著不管。這恐怕就是選拔賽上三領必贏的代表棄權的理由。能看見他人靈魂的洛德很清楚，三領必贏的騎士代表所使用的魔法與時間相關──那位代表恐怕是預測到若在大會上獲得優勝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卻又想要證明自己學校的實力其實很出色才在第一階段的淘汰賽脫穎而出、然後早早棄權。

　　拿走了甜頭而將可怕跟厄運留給爭取榮譽的人，某方面而言也是相當精明的做法。但洛德更清楚，身為亞薩奇爾的騎士，其悠久的歷史與正統訓練是不會讓初上陣的騎士輕易殞落的。

　　尤其帶領了這一屆走向勝利的一年級生是如此不可思議的騎士。

　　隨餐廳人數越來越少，熱絡的氣氛亦逐漸消退。見氛圍差不多能收尾後，洛德二話不說站上桌面。

　「明天早上七點在平時練習的草坪上集合！各位請務必身著正規裝，目標是輕鬆的拿下這次任務對象！為了明天的任務，還請各位早點休息，養精蓄銳──沒有其他疑問的話，今晚到此解散！」洪亮沒有陰霾的聲調宣布了下一個任務，換來的是眾騎士們高聲肯定。身為站在前線發號施令的人，洛德對亞薩奇爾魔法騎士團的向心程度相當有信心。

　　氣氛熱烈的學生餐廳在眾人各自離去後逐漸回歸日常，盛裝的索羅亦難得被許多離開餐廳前的騎士們簇擁著讚美其可愛的樣貌，不知所措的道謝跟回應騎士們的索羅令第六班班長忍不住笑意。「好啦，兩位一年級的也早點休息！明天是初次上陣，可別因為緊張而睡不著喔！」笑著提醒兩人，洛德俏皮地眨眼後走出餐廳。

　　同一桌僅剩一年級生的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索羅向身為壽星的主角點了點頭。今晚不知道與幫忙打扮的緹娜道謝過幾次、也記不得被說過多少次可愛，心靈上的衝擊委實讓人有些疲倦，卻感到收穫豐富──莫葉並不討厭，還說了謝謝，甚至也稱讚了可愛──就算一整晚都穿著睡覺也不成問題的滿足感讓索羅有種彷彿自己才是被慶生的人的錯覺。對著莫葉又說了一次生日快樂，兩人才一同隔著一公尺的距離返回宿舍。

　　公園之處傳來渺遠但悠揚、低音木笛般的妖精歌聲像在傾訴世界的美麗。

　　索羅由衷地希望今後也能一直這麼安穩順利。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