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睡人

1990的電影，光開頭看到羅賓威廉斯就令人非常感嘆，已經沒機會看到他的新作品，雖然他長久以來都被定位為喜劇演員，可是也拍過很多經典劇情片。這部電影中他扮演一個不善社交的醫生塞爾，在1969年的夏天，創造了一個短暫的奇蹟。

同場飆戲的還有勞勃狄尼洛，我很喜歡他從黑道教父到慈祥老爺爺那種收放自如的演技，這部他飾演一個罹患流行性腦炎的病人羅威，11歲發病，20歲進入僵直狀態，直到三十年後才遇到試圖找出解方的塞爾。

前半尋找解方的過程很有趣，前輩醫生在轉述病人狀況給塞爾聽的時候，很多都是「這個病因不明」帶過，給人一種打卡上班的麻痺感，病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彷彿只是在維繫生命，而不是被治療。這樣的劇情設定凸顯了塞爾的不同，我蠻喜歡塞爾初登場時的一段台詞「我試著用四噸蚯蚓提煉出0.1克的髓磷脂。」「那不可能成功」「現在我知道了，我證明了這件事。」或許有些人會覺得這很浪費時間，但是人們常常對太多事情視為理所當然，卻不曾認真的去求證這些事情的真偽，雖然塞爾還是沒有成功，但他證明了做不到，他嘗試過。也就是這樣的精神才讓他接下來在院中細心的觀察每個病患的狀態，進而改善了病人的病況。

精神或神經疾病的治療是漫長而且複雜的，但這部電影適度的簡化了這些過程，用很直接的動作展現病人的進步，就像塞爾要和金主們募款時表現的一樣，不用講述繁雜的藥物反應，直接將病人用藥前後的對比展現出來，金主們就紛紛掏出支票簿了。那一幕真的很有趣，塞爾在台上詳述整個醫療過程，而台下是昏昏欲睡的聽眾，直到助手遞上了紙條，要塞爾不要講這麼複雜，才讓整個會場的氣氛改變，那就像眾多公開研討會或說明會的場景，如此熟悉。

這些病患在恢復正常時的反應當然是興奮，但另一方面也非常震驚，因為他們很多人的人生都已經被凍結了數十年，以為自己還擁有青春年華，一照鏡子卻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不過醒來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到舞廳裡瘋狂地舞動，這段讓人看著很感動。

但是，人生最無奈的就是這個但是，就在羅威終於重拾人生而感到充滿希望，讚嘆生命的美好，甚至還邂逅了某個病人的女兒寶拉，在五十幾歲正準備談第一次戀愛時，藥物過量的效應導致羅威會不正常的抽動，雖然塞爾馬上嘗試要找出適當的劑量，但或許羅威的身體已經出現抗藥性，使得量多會導致不正常抽動，量少又會恢復僵直，在找不到合理劑量的情況下，羅威又再次的「凍結」住了。

這個轉折真的很殘酷，原本羅威好不容易重獲希望，正試圖彌補自己失去的四十年時光，卻又重重摔回地獄。在剛發現自己有復發跡象時，羅威還不承認事實的極力反抗，他還想抓住最後一絲自由的時光，想走上街頭，沐浴在陽光下，但身體已經不容許他這樣做了。他在院中餐廳與寶拉吃的最後一頓飯，他完全克制不了自己的抖動，在這麼難堪的情況下與寶拉道別離去，但寶拉追上去抱住他跳了一隻舞，這時羅威就像迴光返照一樣的停止抖動，兩個人在餐廳中漫舞，這一幕我完全停不住眼眶中的淚水。

一個短暫的夏天，一群沉睡數十年的病患的甦醒，一場醫學奇蹟。如果有機會選擇，你會要那一個夏天嗎？曾經滄海難為水，一瞬間的甦醒是不是會讓再度沉睡更加難受？又或是在往後沉睡的日子裡，至少你的意識深處還會記得那個燦爛的夏天呢？

塞爾下了很棒的結語：「我們不知道究竟是出了甚麼問題，但我們能知道的事實是人類的精神比化學藥物更有效，而那也是最需要被滋養的事物，這是我們所忘記的最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