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以原作為主,此篇純屬虛構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 王怒,欲殺之。 劍有雌雄。 其妻重身當產,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 王怒,往必殺我。 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 '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 '“於是即將雌劍往見楚王。 王大怒,使相之。 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 王怒,即殺之。
客棧裡,有兩個人對坐著,一邊閒聊,一邊飲酒。
他們彼此不認識,只是恰巧坐在一塊,幾個時辰後,又會變成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欸,你聽說了嗎?」穿著青衣服的人忽然開啟了新的話題。
「什麼?」另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啜了一口酒,漫不經心地回著。
「聽說大王得到一把寶劍。」
「寶劍?」
「是啊,純青透明,就像冰一樣,可漂亮了。」
「那麼,你可知鑄劍人是誰?」
「是干將。」
「干將?那個首屈一指的鑄劍人?」
「就是他。」
「哇,可惜了。」
「怎地可惜了?」青衣人不解。
黑衣人笑了起來,他放下酒杯,直直地看著對坐的人。
「咱大王可是出了名的疑神疑鬼,干將既有能力幫大王鑄劍,難道大王不怕有心想要造反的人也請干將鑄劍?與其放著這個禍患,不如趁早除掉,所以干將這回,怕是要完囉。」
「這…這,可是干將他立了大功啊,大王總不至於要他的命吧?」青衣服的人驚愕。
黑衣服的人又笑了,這回的笑容,帶了點不屑和輕蔑。
「君要臣生,臣便生,君要臣死,臣便死,是生是死,都是由大王決定的,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能多嘴呢?」說完,黑衣服的人從衣袖裡掏出些碎銀子,用指尖輕巧的放在桌子上,然後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往客棧外走去。
夜晚的黑很快就將他單薄蕭瑟的身影吞噬得一乾二淨。
隔天,一道消息傳遍了滿街。
鑄劍師干將,以己身的血飼了大王新得到的寶劍。
黑衣人站在群眾裡,沒有像旁人那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又或是不敢置信,他只是冷冷地笑了聲,然後旋身,和眾人不同的方向離去。
他們大王,他怎麼會不了解呢?
功高震主,干將本該就要知曉這點,而他,也早該要清楚。
可惜,他們即使了解,仍然躲不過註定的宿命。
干將成了亡魂,而他,也落得了家破人亡,終日漂泊的下場。
但,與其這樣繼續流浪下去,他還不如做些什麼。
他們的大王好大喜功、善戰、殘酷無仁、草菅人命,苛收稅務,滿城的百姓民不聊生。
這樣的人,配叫做大王嗎?
他覺得不配。
為民除害也好,報仇也罷,又或者是多管他人閒事,做一名俠義之士,大王的這條命,必定得栽在他手上。
只是,他傾家蕩產,沒有像樣的武器,他也找不到一個契機,能夠做出這件事。
罷了,他暫且先忍忍吧,聽聞干將的妻子即將臨產,或許那個孩子,能夠改變什麼。
他如此的想著,抬起頭看著即使距離很遠,還是能夠看得到的宮闕。
就讓你,再當幾年的大王吧。
他握了握拳,再度踏出步伐,這一次的方向,是干將的老家。
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仇。 王即購之千金。 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 客有逢者,謂: “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 曰: “吾幹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 客曰: 「聞王購子頭千金。 將子頭與劍來,為之報之。 “兒曰: ”幸甚! ” 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 客曰: “不負子也。” 於是屍乃僕。
二十年的歲月,彷彿眨眼就過了。
他仍穿著黑衣,他的身形仍然消瘦單薄,他的容顏未老去一分,同樣的,他復仇的心,從未變過。
縱使他身處離京城有幾十里的樹林裡,他仍然悉心的蒐集有關大王的大小事。
這陣子,大王總是頻作噩夢。
夢裡,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揚言要殺了大王。
他總覺得,自己知道那個少年是誰。
防患未然,大王重金懸賞,希望能抓到夢裡的少年。
他覺得好笑,冤有頭債有主,大王枉殺了那麼多條命,早該知道總有一天會被人找上的,不是嗎?
黑衣人嘆了口氣,他隨手撿起一根乾枯的樹枝在土上畫了幾筆,心中的計畫大概有底了。
現在,只差了一個契機。
倏然,他的耳朵靈敏地捕捉了一絲細微的聲音。
他將樹枝折成兩半,扔回地上,站起身往聲音來源走去。
繞過幾棵大樹,他看見了一個少年。
少年身穿青衣,背了一個劍匣,他面目清秀,眉間夾雜著復仇的決心和一絲的猶疑。
有點有趣。
這個少年,此時就是被懸賞的對象。
也是他等了二十年的契機。
他走上前去,看著少年警戒的瞪著他。
雖是警戒,可是眼神裡卻帶著害怕。
這樣的人,是無法成功復仇的。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他親自動手了。
他開口說:「你離開吧。」
「你是誰?」對方警惕地問。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知道你,你是干將的兒子,要來替你父親報仇,只可惜,大王早已在夢中見了你,要重金來捉拿你。」
對方呆了呆,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最佳寫照。
「如果你肯給我兩樣東西,我便幫你報仇。」
「什麼東西?」
「你的頭,和你的劍。」
他要看,這個人的決心,究竟堅不堅定。
見對方沒有開口,可是神情多了點疑惑,他又說:「你若真要報仇,就信我。信我,就給我那兩樣東西,不信我,那就回家吧。」
「但是…你為什麼要幫我?你認識我?還是認識我的父親?」
「我一直都認識著你,一如我認識你父親那樣。但我並不是幫你,而是在幫我自己。報仇這件事,本就是我該做的。」
他早該做的,只是他當時遲疑了,所以才落得這樣的地步。
他的話有某種魔力,讓對方的那點疑心消逝殆盡。
青光一閃,剛才還和他說話的人,此時已經人頭掉落。
就如當年他所親眼見到的場景。
見眼前的身體仍然直挺挺的站著,他接過對方的劍,拾起頭顱,看著上頭那雙大睜的眼睛,輕聲地說:「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
這句話,像是在對對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
下一秒,那具無頭的身體『啪答』一聲,倒地了。
他將頭放進隨身攜帶的布包,背起劍,踩著步伐,離開他待了二十年的樹林。
二十年前的計畫,終於能實踐。
客持頭往見楚王,王大喜。 客曰: “此乃勇士頭也,當於湯镬煮之。” 王如其言煮頭,三日三夕不爛。 頭踶出湯中,踬目大怒。 客曰: “此兒頭不爛,願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 王即臨之。 客以劍擬王,王頭隨墜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復墜湯中。 三首俱爛,不可識別。 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 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
望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他不禁冷笑了起來。
這可都是用人民的血汗錢堆砌起來的啊。
他今日來為民除害,來日會有他的紀錄,在這茫茫的歷史海裡浮沉嗎?
他握了握劍匣的背袋,走了上去。
向侍衛說明了來意,在等待侍衛去稟報的時間哩,他一直在思考,什麼時候要向大王揮下那一劍?
一次,他只有一次的機會。
錯過了,他不僅賠上自己的性命,人生中最後一件,也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永遠也完成不了。
他被請去面見大王。
看見那個既可恨又熟悉的人,他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前去殺了他。
見到面後才發現,他根本無法冷靜的思考,因為滔天的恨意淹沒他岌岌可危
的理智。
怨恨,是無法隨著時間而消弭的。
他婉拒了大王的重金,並提出要求:「此人不凡,懇請大王准許以湯煮頭。」
大王應允了。
如此的無知。
他在心中狠狠鄙視了高高在上的大王。
他將投放入了湯鍋裡,開始攪拌著。
他看著一直不肯沉進湯裡,眼睛大睜的頭,在心裡念了一句: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完成這件事的。但那之前,你可不能爛掉。」
也許對方真的聽到他的請求,煮了三天也沒見到頭有一點腐爛。
反而一直在湯上跳跳跳。
因為此事,大王似乎十分心浮氣燥。
也是,想殺自己的人始終爛不了,瞪著眼在他的宮殿上,要換做他也受
不了。
他對大王說:「此頭不爛,懇請大王前往一看,相信依大王的氣魄,定能壓住
此人的邪念。」
被頭擾亂得心神不寧的大王沒有多想,糊裡糊塗地照著他的話去做了。
看著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的人,他再度冷笑了聲。
「蠢蛋。」隨著自己的喃念,他舉起劍,毫不猶豫地往大王的頸部削下。
一瞬間,滿宮的侍衛和婢女全都傻眼。
電光火石間,他一個反手,用力的削下自己的頭顱。
他才不要被這些宮人抓住,光天化日下被處決呢。
在他的頭滾進湯裡的前一秒鐘,他和少年的頭顱對到眼
『此事已了,你可以爛了。』
失去意識的剎那,他看到了對方頭的最邊角,有了腐爛的跡象。
因為三顆在湯裡翻滾的頭已經面目全非,分不清誰是誰,人們只好將他們合
葬在一起,並稱其墓叫三王墓。
他總算也是在這茫茫歷史海中,留下一個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