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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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一片寂靜空間只剩小老闆走路拖地面的聲音,目光昏昏沉沉慢慢侵蝕著唯一清晰的手機照亮處,腳步聲時扭曲作中性的縷縷聲波。
聲波化作成文字的音:「你真的想跟我做愛?我覺得真不真實。」輪廓的音有種淡淡的衣櫥悶味。妳最好是第一次。「我……第一次……是給我弟……」
小老闆停下動作、賊賊的呵呵笑問妳怎麼成功勾引到妳弟?「找A片找他、一起看啊。」她鎮定地輕鬆說,但小老闆不為所動直勾勾瞪住輪廓那一對駱駝眼睛要她再講下去。
丘麗不察阿慈臉上心神不寧,平靜地問:「妳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嗎?」,阿慈安靜的像塊石頭,像已經沒了呼吸,「妳好像真的很怕鬼。」丘麗講出這句後兩人都陷入靜默直到再點燃根菸慢慢燒盡時阿慈才出聲。
「祂走咯?」
走了啊。
「我、很俗辣……」聽到這句,丘麗發出一聲猝笑,插嘴說很正常啦,我不怕鬼才不正常。門口透出晦暗光線猶清晨初臨的天色,原是指示逃生口的緊急照明燈的青光,阿慈突然發出小動物似的鼾息,兩腿間夾著啤酒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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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莉猜想森林腦海是否正在翻騰一些陳舊過往,待他抽乾四根菸時才開口問:「你在想以前的事嗎?」
「工作室遭縱火。」
「真的?」妙莉看不明白森林面頰在訕笑與苦笑間游移,又再問一次「是真的嗎?」霎那感受不到風刮搔肌膚的觸感。一道瞋目的怒視將她周圍海風懸滯住。
森林一面瞪視她一面又從菸盒子抽出一根香菸,吸幾口慢慢再變得神思恍惚時說可能和妳弟有關,他要是能這樣做的話就可能做出這種事。
妙莉只當他隨興開出一個不好笑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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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聲音在幽暗房間連結著腦海迴盪,我半坐木地磚床墊適應棉被外的氣溫,眼睛獃望窗邊一俱渙散的扶手椅意象,半晌,回神我挪動身子看手機時間還不到六點鐘,窗外紫霞的光暈漸漸萎縮連帶扶手椅意象跟著一點一點分解黑滅。忽然眼界閃亮起來,我反射性迴避天花板的光線。
感受到狐狸溜到我身旁輕聲地說晚餐煮好了、來一起吃吧。
我坐下吃起紫蘇葉子包飯糰,廚房裡看對面阿慈站著介紹晚餐菜餚的功效講得口沫橫飛,我說這種葉子我很常吃,在日本料理店會每片生魚片夾著一起吃下去。身旁狐狸手肘頂一下我肚子。馬先生眼角拎起開朗的魚尾紋,把菜餚填滿鐵盒子的時候誇讚阿慈今天很勤奮的採草藥。
阿慈趕緊說:「啊、安娜也有來幫忙採,我一個人沒辦法一次採那麼多……」他說著伸手攬在安娜的手。安娜一面咀嚼食物、一面難為情的又是「啊」、又是「嗯」的,過了好一會阿慈才鬆開手。
目送馬先生帶好飯盒子出門參加教會活動。狐狸問他會很常去參加宗教活動嗎?「爸爸每天都會去,有時候還大清早出門,到半夜才回來。」,又問頭一次遇到有這麼虔誠信仰的人,能說說這在信什麼嗎?阿慈要接著開口時我立馬質問妳問這個幹嘛?
「就只、好奇問、」狐狸回應質問的聲音越說越混濁越小聲「說不、我、弟和馬先……」,我根本就聽不懂她到底發出什麼音。
忽然阿慈大叫:「啊、我們等下吃完飯就來喝藍色太陽水,差點給忘記了!」
阿慈回憶狐狸的弟弟舉起茶杯嚐一口,臉像面具,一點表情也沒有,到隔天一整天也是。
電子鐘發出匈牙利舞曲的電子音。
享用完晚餐收拾餐桌,狐狸幫忙拿出兩支濃淡藍色瓶子,連同阿慈手捧的綠瓶子一起擺上桌,安娜在水槽清洗餐具,我認出這在中午在枯木的發呆亭上多出的三支玻璃瓶。
阿慈先邀我們坐好接著打開櫥櫃拎出三陶杯猶儀式感的緩慢拘謹將陶杯擺到我們面前後再真誠地聊表關於藍色太陽水的來由功效與狐狸弟弟深陷懊悔折騰背負此生圍繞在那一片人工植被的記憶包袱烙印不去就是無地自容這四字都不足以形容他顯露的心境。
「我想我弟心裡一定很感動你們家人還願意寬容善待他。」
狐狸這席話令阿慈愣眼發睜一度恍惚片刻遲疑有可能我家人無怨尤接納他的做法反而才害他更走不出良心譴責的折磨……
示意我們想先喝哪瓶水,我選綠瓶子,阿慈馬上斟好三陶杯。
「人生是苦。」狐狸輕輕道出這四字時眼色飄渺地舉起陶杯做乾杯動作。阿慈配合她乾杯。
我淺嚐一口,普通的水。阿慈侃侃喝綠瓶子水的當下感受,狐狸表面和我差不多。接著換淡藍瓶子水時、濃藍瓶子水時我喝起來和綠瓶子水沒差異。「喝起來很普通的水……」狐狸口頭感言印證我的味蕾沒出毛病,我說去抽菸便起身,打開廚房側門時身後發出「誒」、「誒」、「誒」、「誒」連幾聲。只見狐狸不知所措的一面傻笑,一面用手掌撥掉止不住的淚珠,阿慈緊急找來紙巾給她擦拭。我看沒什麼事才走出門外。
黑漆漆一片只剩風擾動枝枒的沙響,站台階邊點菸,外頭寒氣凍得令嘴唇夾不住香菸只得手指架著。呼出白霧飄往工坊邊聚合形成柱立,風刮不散形似鬼魂,點第二根菸盯著幾秒,下顎發麻至椎骨髓蔓延開來我吐掉香菸轉頭進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