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7|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落盡梨花月又西|第九・蕭然萍賦 (4)

平明飛鳥至,鬱鬱曉窗旁。零落別離信,參差三兩行。 初言知己少,復嘆行路長。莫怨夜蕭索,朝陽更渺茫。
成德回乾清宮繳旨,備述陳夢雷所言,原想皇帝或者有所安排,康熙聽了卻只點頭,讓他好生奇怪,下值後便一路快馬回家,進了明府便直奔謙牧堂去。
明珠在家坐了一天,人不奔波,心卻沒閒著,好容易停下來看兩本閒書,忽見成德朝服齊整進來,便笑道:「看這模樣,想必有事過不去?」
成德上前請安,起身道:「今日大汗遣我去刑部大牢,問那個黨附耿精忠的陳昉。」
他將乾清宮至刑部再到乾清宮景況說了,明珠便尋思道:「康親王向來深受倚重,他將此事寫入密摺,自是顧慮南書房體面,卻可見康親王本人對此疑慮之深,若非如此,大汗不會明火執仗,讓你穿黃馬褂進刑部大牢。」
成德問道:「阿瑪以為大汗做何打算?」
明珠道:「眼下說還太早,但大汗自是不願蒙在鼓裡,就算眼前不處置,也不可能不聞不問。」側頭思索片刻又道:「依我看,純親王薨逝,大汗也好,二爺五爺也好,肯定是不能放過索額圖了,可他罷官在家已有兩年,凡事沒有真憑實據也賴不上他,因此先查他一手提拔的李晉卿。」
成德道:「今日見了陳則震,堂堂翰林淪落至此,實在教人同情,只盼找到願意指證的人。」
明珠一笑,說道:「朝中誰不能指認?我也能指認,但此事不宜強出頭,最好順著大汗的意思辦。我猜大汗暫時不會大動干戈,可能只是私下查訪,保下陳則震就算完,李晉卿應當還會留在南書房。」
成德道:「若查出李晉卿確實賣友求榮,此人便卑劣不足立於廟堂了。」
明珠微笑道:「奪他的翎頂豈不容易?可如此一來,索額圖不又要變著法子弄人進南書房麼?恐怕大汗沒辰光與他藏貓貓。留著李晉卿,甚至對他優寵有加,可不就把索額圖吊著麼?」
成德沒想過竟有此等處置,不由一怔,再一細想,卻也沒有毛病,便嘆道:「難為大汗思量這些。」
明珠拿手在椅上一拍,起身道:「大汗若要找人指認陳則震,其中必有徐家兄弟。今日徐元一過訪,現下大約還在通志堂,不如這就瞧他去。」
成德跟著明珠去了,待他父子跨進通志堂,只見徐乾學坐在案邊細看校稿,李孚青在另一端抄抄寫寫,顧貞觀又已倒在角落榻上睡熟了。徐乾學和李孚青見明珠進來,連忙起身相迎,明珠便笑道:「到底丹壑年少,恐怕一日夜沒躺下過,依舊這樣精神。」
李孚青笑道:「中堂說下個月就能開刻,可不得加緊編校?」
明珠將手一擺,笑道:「你還忙你的,我與元一說幾句話便走。」
成德到案邊翻閱帳本,只見上頭有明珠的新批,要動用四十萬兩黃金交武英殿刊刻,便想,此事自然有阿瑪和海拉爾說,我倒不必煩心。
他見沒有新的帳目,翻了幾下,將帳本擱過一邊,抬頭見李孚青看著明珠和徐乾學,只聽明珠說道:「我正是此意。你想想,你們同年進士,不論交情如何,是非曲直總不能亂,指認天牢中人為陳則震,不過實話實說,並非攀陷李晉卿,畢竟李晉卿是否賣友求榮,還得刑部追查才能作數,倘因如今李晉卿是天子近臣,你們就都緘口不言,日後陳則震真以附逆問斬,損失的可是國之棟樑,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們哪個逃得過去?」
成德看李孚青一臉認真,倒好奇他心中所想,便靠過去悄聲問道:「此事你可有耳聞?」
李孚青搖頭,又微微一笑,低聲道:「中堂真是愛惜人才,聽說對翰林特別禮遇。」
成德也是一笑,說道:「翰林院是儲備人才之所,自然不能馬虎,再者我阿瑪當過吏部尚書,留心用人也是自然。」
李孚青又壓低聲音道:「先前徐大人說,中堂叮囑他提攜我,徐大人問我的意思,這可讓我難為情了,不知成兄能否幫我一把?」
成德微笑答道:「何不先入內閣為中書?雖說不過詔令侍從,卻身在內閣,與聞機要,親近天顏,比旁人易得青睞。況且你開口只要七品,既不顯得自尊自大,又上了一條捷徑,可不聰明?」
李孚青聽得有理,拱手道謝,成德笑道:「你若在內閣侍從,時時要到乾清宮,還要輪值南書房,我們倒一處當差了。」
他二人說話之間,顧貞觀醒了,赫然又見明珠在屋內,匆忙起身要賠禮,卻被成德一把拉住,笑道:「我阿瑪和徐大人說話,你且這兒坐著,不擾他們。」
明珠見顧貞觀起來,便止住話頭,笑道:「我在這兒倒弄得人人不安,不如我還回我謙牧堂去,省得攪擾你們辦不成正事。」又對成德道:「你也是,先回去換下朝服再來罷,頂戴花翎兼著黃馬褂,以為人沒見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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