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26|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 內心光景 / 關於姊姊,我看見和期待企及的身影

新活水雜誌五月號發刊的主題《嗨,可愛的姊姊》,刊頭的燙金英文字母洋溢著飛揚神采,襯著底圖的多彩色調閃閃發亮。「姊姊?確切來說是指涉女性的哪些層面?」忍不住對這個題材的好奇,仔細閱讀雜誌的主題論述和專訪,對於「姊姊」在性別角色、社會身份、年齡性格的思考,就像一顆石頭落在湖裡,激起了不斷擴散的漣漪。
關於姊姊的定義,總編輯黃麗群在開場白說明:
姊姊不是一種經過量化的名詞,而是更接近質化的形容詞,我們用它描述一種從容,一種格局,一種女性長期以來不被鼓勵的、要與那些『哥』們內在意識上真正平起平坐的平視的胸襟與典型。
雜誌的主題論述篇目,更細緻地闡述姊姊的特質:
姊姊的稱呼是一種無關年齡和階級的人格特質,可能來自於她的可靠和親和,也可能來自於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生活態度,是一種活得從容、漂亮、人人信賴的女性形象...姊姊們能從時間得到珍貴的經驗,經過試錯、學習,有所領悟成長,因而變得更溫柔、可靠與強大。
咀嚼著姊姊的定義,反覆思量我與姊姊之間的距離,想到我曾經作為姊姊是什麼樣子、他人怎麼用這個角色看我,我又怎麼把那樣的形象套在自己身上,努力追逐的模樣。這裡記錄下「姊姊」在我的記憶、想像和渴慕中的姿態身影。

面朝未知,學著把恐懼收束起來
意識到自己是姊姊,來自於家人耳提面命的提醒:「你是姊姊,你要有姊姊的樣子,要好好照顧弟弟」原來姊姊的任務是照顧者,一個模糊地輪廓在我心裡暗暗成形。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疏忽了這個角色的職責,是某個國小時期的炙熱午後,我和弟弟走過長長的騎樓,幾隻大狗忽然兇猛竄出、咬住我倆的衣角,我們嚇得四處逃竄,還來不及照看弟弟的情況,大人即趕到救援。
我被狠狠地、熱辣辣地罵了一頓,指責我怎麼能逃開,而不是去救那個比我還小的孩子。我哭得不能自己,也無力解釋我的手足無措。現在回想起來,那個童年午後直指我在家庭角色中無法改寫的命題和隱喻─關乎父母態度、自我個性以及與手足的關係。直到現在,幼小的我還停駐在騎樓的街角看著、想著,姊姊也是人,怎麼就沒有人蹲下身來、同理姊姊的感受?眾人只看得見姐姐必須承擔的那一面,也就忽視了姊姊心理的陰暗和缺角。
姊姊在我生命中的首要命題,是從必然的、該主動承擔的照顧者開始,面對未知,要把自我的恐懼收束起來,硬著頭皮摸黑前進。自此,從家庭角色的輩分出發,我內建了「姊姊觀察雷達」,試圖窺探其他姊姊是什麼模樣。

被他人深深愛著,在期許和付出之間存在
將近十年的時間,我浸潤在芭蕾的世界裡。在初生之犢的眼中,舞蹈班是一個層層分明的生態系─最上層是老師,接著是高中和大學的大姊姊大哥哥,然後就是我與我的平輩們,一群學著乖乖聽話、努力理解該站在哪裡、做什麼動作的小小的呆頭鵝。
舞蹈班的姊姊,在我們心中是一種神聖的存在,論芭蕾的舞蹈技巧,有的姊姊是無人能敵的,輕鬆劈開腿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字馬、抬腿時優雅地將整條腿伸的筆直、將腳尖延展至天空的位置。姊姊的腳步永遠點在老師和音樂的拍子上,知道如何精準地飛躍、降落,擺出最漂亮的ending pose。姊姊了解老師的指示,向我們清楚傳達動作的要點和陣行移動的位置;姊姊能夠解讀疑惑的心思,總是耐著性子再跳一次、示範舞動的序列與細節。姊姊,姊姊,我們清脆地喊,我們在背後追著,我總能從背影看見她們朗朗的笑容。
在舞蹈班的肢體訓練和群體生活中,我是將目光投向姊姊、追逐姊姊、仰望姊姊的孩子,姊姊的優美儀態和自在神情,姊姊觀察情況、應對進退的模樣,姊姊跌倒後依然站起,姿態昂揚...在這樣的亦步亦趨中,我也逐漸學習成為弟妹心目中的姊姊,我也成為了姊姊─值得他人依靠、真誠對待彼此的存在。
我感受到姊姊作為弟妹的引領者和陪伴者,是被深刻期許和疼愛的,在他人的眼光裡看見自己能夠成長的幅度與可能性、感知自身與群體的關係,「成為姊姊」是自我存在意義的初始探尋:我可以成為他人的重要陪伴,同時我也必須成為自己、在舞蹈和個性上不斷雕琢,讓他人看見其未來能夠成為的模樣─善良、努力、充滿自信的發光體。

經驗和領悟,會在時間中雜揉出前進的信心
成為大人後的姊姊,和幼時的姊姊又是完全不同的等級和狀態。我自認離我心目中的「理想姊姊」還有好一大段的差距,能夠讓我自在稱呼姊姊的人,多是工作能力、溝通技巧和應對手腕都不一般般的厲害角色:就個人閱歷而言,姊姊的歷練和心眼有多深,就有多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生活態度和好惡,不求強也不保留;對他人來說,姊姊是可靠和魅力的集合體,在能力和經驗上被仰望,具有開創和無畏的扎實底氣。作為朋友,姊姊會靜靜聆聽,不批判也不張揚,亮著清亮眼睛,真誠分享那些波瀾起伏背後,她看見的希望和可能性。
因為在生活中被這樣的姊姊照顧和滋潤著,也對於自己成為姊姊有所期待,但如同江鵝和溫若涵的對談所言:「珍貴的理解與經驗,只有時間能給」,姐姐也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成為姊姊,是在長大過程中的各種經歷和選擇─經歷過拉扯,才知道對自己真正重要的事物為何;被雜沓的腳步聲圍繞,才會靜下心傾聽內心的澄澈之音;遭遇奚落的箭靶,才會理解冷漠之惡,也才有勇氣捍衛、伸張那些本該爭取的東西。
我想成為的姊姊,有著柯采岑在《如果理想生活還在半路》中面對人生前方大山的氣魄:
無論艱辛與否,無論(抽中的詩籤)大吉中吉小吉,本意都是讓你更靠近自己的過程。障礙考驗能耐,近路與遠路又何妨,重要的是,這些過程將怎樣回到自己身上─讓你明白自己真正擁有什麼,自己真能應付什麼,自己的能力極限又到了哪邊,下一個成長里程碑會在哪裡...前方若有山,很好啊,那我們就去爬。
姊姊的帥氣之處在於,體認到每一個過程,都是更靠近自己的機會,也相信經驗和領悟,會在時間中雜揉出前進的信心。也許帶著害怕和存疑,但逐漸摸索出自我的能耐和極限,對於世界的輪廓有所掌握,踏實地累積和開展,不管遇到了什麼,都能夠滿盈著豐盛的力量和氣息。
成為理想姊姊的道路還很長很長,滿29歲的第二個月,釐清了未來想成為的自己,也許就是前進的第一步!期待看見眼裡有光的自己,閃爍著往昔歷練的殘影,照亮即將踏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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