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家訓（七）－養生歸心】
不知不覺也來到第十五篇，養生。
顏氏家訓也就二十篇而已，快完結了。
養生說什麼呢？
開宗明義第一句：神仙的事情，也未必都是假的。
南北朝的科學唯物主義，在傳說中好高鶩遠的玄學清談之下，得到了長足的成長。
乍看之下相悖，其實合理的不得了。
這也是我們在《魏晉風雲》就提出的：當知識份子不斷的去討論哲學的實用性，事物的真假，那麼某種程度就符合了「真理越辯越明」的公式。
這段期間的宗教，也開始發生巨大的轉變。
比如說追求奢華與功德的中國式佛教，也在印度本土佛教的第三次衝擊下，誕生出了禪宗。禪宗的教義更貼近釋迦牟尼原本的思想，以解決人類生活在世的痛苦與迷惑為主軸。
其中的禪宗公案，更是清談鬥嘴辯論最終的結晶。
先回到本文上來。
顏之推表示，但是性命這種事情，決定在老天爺手裡。
人生在世，有各式各樣的雜務牽絆：小時候要供養父母，長大了要養自己的妻兒，每天一睜眼就是食衣住行柴米油鹽醬醋茶……
你說去山林裡當隱士煉丹養生？我也想啊。
不過那就是萬中選一的人生。
更何況，你以為當隱士比較省錢？光是煉丹爐你就買不起，更不要說煉丹的知識五花八門，能學成的人當真是鳳毛麟角。
華山腳下的白骨，跟山上的神仙平均一下，那個壽命也沒有比較漂亮啦。
欸，而且就算你學成了仙道，還是會死的，只是仙人不入世你不知道他啥時死的。說到底，我真不願意你們（顏家子孫）去專門學這個修仙。
但有些是值得我們借鏡的部分。
調養自己的身心，呼吸，每天的睡眠，飲食的控制搭配簡單的藥物，這些對於養生確實都是有幫助的。
那這些藥物跟煉丹不同，是不會讓你傾家蕩產吃了暴斃的。
像庾肩吾常常吃槐實，年過七十頭髮都還很烏溜，也沒有老花眼。
溫馨提示，阿前我就是照原文翻譯，請不要去找槐實來吃到七十歲謝謝。
以下同。
鄴城的官員，也有單吃杏仁、枸杞、黃精、朮、車前，都很有養生的功效。太多我就不一一說了。
我自己以前牙齒也不好，容易搖晃又對冷熱敏感，還好用了舒酸定……不是，還好用了「抱朴子牢齒之法」，每天早朝敲牙齒三百下，幾天之後就好轉了。
從此之後我每天都敲牙齒喔。
作者顏之推補充，像這種小動作他是覺得可以做做看，但凡要吃下肚的東西，最好就不要輕易嘗試。
像最近有個王愛州，學人家吃松脂，但他根本不知道門道，就「腸塞而死」。
養生的頭號要務，就是迴避危險。你先要生，才有得養，所以千萬不要隨便嘗試「有潛藏風險的養生術」。
真正的養生，就是一個內與外的修行。
比方嵇康（竹林七賢）是養生大師，著有養生論，但他的性格就是找死，養生又有什麼用呢？
顏之推舉了四個例子不過大致就是在說這些，拿最有名的出來就好。
生命是可貴的，應該要珍惜的。但也不是因噎廢食啥都不做。君子會去迴避的，是危險的環境，會招致罪刑的行為，貪求的欲念，以及搬弄口舌是非。
但若為了誠信與孝順，龍潭虎穴也是得闖。
為了仁義之事，犯法也在所不惜。
該說的話，你還是得說。
大義之所在而放下自身的得失，更是真正的君子。
關於價值觀，顏之推說過很多了，所以這裡就不要去反駁他說什麼是仁義之類的鬼打牆。
但人的一生，是不是一定要「做君子」，這就個人選擇了不要理他。
最後還舉了吳郡太守張嵊跟謝遵的女兒來說一下「義士的選擇」。
顏之推其實真的算滿平權的，在那樣的年代。
再來是歸心，繼風操之後又一大長篇。
「三世之事，信而有徵，家世歸心，勿輕慢也。其間妙旨，具諸經論，不復於此，少能讚述。」
我的媽，開頭就這麼難。
還好我有一喵喵的佛學基礎，一看就發現佛教用字來了。所以一開始的三世，應該是指現在過去未來……該說「佛說因果」。
至於扯到「家世歸心」是什麼，我們看下去看懂不懂。
這真的不能一句一句講。
簡單說，顏之推是個佛教徒。（嚇死我了，演了那麼久才說）
第一段首先講到，佛教分內外兩教，本來是一體的，但逐漸產生了差異。內外教的教義基本相同，更包含了儒家的思想在內。意思是佛中有儒，所以只信儒教而不信佛教，顏之推覺得真是太癡迷了。
「歸周、孔而背釋宗，何其迷也！」
一般世俗的人在詆毀佛教，大概是五個方向。
一，我們生存的世界之外，超自然的事情無法驗證。
二，好人沒好報惡人沒惡報。
三，和尚尼姑也沒有像經典說的那麼優秀。
四，信佛要花很多錢，佛門弟子又不服勞役，根本國家蠹蟲。
五，就算因果是真的，為什麼我今天要辛苦來讓子孫爽？
跟現代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接著顏之推就要一條一條來反駁了。
老實說我懷疑這篇不是他寫的。
反駁的部分我也不怎麼想逐句翻，比方說一段寫：「天地初開，便有星宿；九州未劃，列國未分，翦疆區野，若為躔次？封建已來，誰所制割？」
他其實在說，天地萬物有法則，是儒家已經驗證出來的。那麼這些法則從何而來？這也不是佛陀說的就對吧，只是儒家沒想過這件事。
你又知道不是YHWH定下的法則了。
我現在吐槽他的方式就是他在行文的方式。
那他有舉一些例子，說人類只相信自己所見所聞。
漢武帝不信有弦膠，曹丕不相信有防火布……
後面這是一個學術笑話，就是曹丕當年沒看過火浣布，看到火浣布的記載，就在自己的大作：典論上寫「這是騙人的」。
曹睿登基後，把典論刻石對天下公布，結果隔年西域就再次獻上火浣布。這東西在東漢就進獻過。
於是典論就此成為天下笑柄。
第二點的反駁更有趣了，簡單說，作者認為勸人向善是哲學的基本，諸子百家皆然，也不是只有佛經這樣。如果你行善就是為了好報，稍有不順就覺得聖賢騙人，那你還能相信什麼？
相信上帝會為你開一扇窗啊，你們好需要基督教喔。
第三點，普天之下，本來就是不好的人比好的多。
這個科學表示存疑。可能只是教育不普及時代的體感。
你看到好的僧人不說，只記得看到的壞僧人就要罵。這到底是誰的問題？
要知道，僧人學經律，就跟儒生學詩書禮一樣，你看朝廷大官「修行」很持正的嗎？你不批評他們，只會說僧人不守戒律，管好自己吧，人家不守戒律有相應的處罰。
第四有些東西要說：「內教多途，出家自是其一法耳」。
所以我們知道，當時的外教不講究非得出家修行不可。後面就講到只要能修心，外在的這些條件都不是必須的。
又說到讓國家浪費錢，作者表示求道是個人行為，國家可以省幾個小學生營養午餐那是國家的政策。
（你自己吃牛排的時候怎麼不問可以給幾個小學生吃營養午餐啦）
這兩件事本就不能兼顧，沒聽過自古忠孝難兩全？那真正的僧尼自給自足，獨立於國家之外，又有何不可？
第五點說，人死之後有靈魂啊，祖先顯靈的案例到處都是。
更何況愛護家族是人的天性嘛。你所積的福德，對你的家族來說終歸會是好事。修身齊家治國，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邊我隨便寫寫真的不太重要。
辯駁完了，作者又說，儒家君子遠庖廚，就是不忍於殺生。那很多內教宗派，現在也都傾向於不殺了（原本的中國內教不禁），這就是仁心。
下列數條殺生報應，權列一條。
「江陵劉氏，以賣鱔羹為業。後生一兒頭是鱔，自頸以下，方為人耳。」
最後因為懷疑這篇是不是原作，去找了一下資料。
比顏之推稍晚的唐代律宗大師釋道宣，就有提到顏氏家訓的歸心篇。在他的《廣弘明集》中，更是完整收錄該文。
基本上釋道宣出生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顏之推過世的時候。所以應該是顏之推原作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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