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筆記-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x拉縴人男聲合唱團x王嘉明《達文西的notebook》

腦粉之為腦粉：除非自己要進劇場，否則從不缺席。錯過了《物種起源》沒錯過《混音理查三世》，今年北藝堂堂開幕，當然也要把握《達文西的notebook》共襄盛舉。以下簡稱本戲為《達文西》。

一句簡評：有失水準。王嘉明本來就善於處理冗贅繁複的材料，或者說，正是在某種材料之冗贅繁複之中，特別能感受到王嘉明對材料的理解和洞察，以及個人的關懷。那份目不暇給、混亂雜沓，「到底在幹嘛」的荒謬，總能指向某種切實的臺灣現代感，可以說是我特別喜歡王嘉明劇場作品的原因。我總是懷抱著一年看一齣王嘉明，就能對臺灣劇場懷抱再多一年信心的信念在買戲票和車票。就腦粉的角度而言，王嘉明和達文西可以說是匹配的：博學而好奇，具有將一切感知歸納進個人認知中的處理能力，換言之，是一種能夠藉著展開自己的觀看，帶領他人博覽與體會世界廣袤的能力。《達文西》的跨團合作、過多的內容材料和形式、龐雜的結構，對（我心中的）王嘉明而言理應不是問題，甚至是我會期待看到王嘉明要怎麼處理的買票誘因。因此《達文西》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呈現出來的問題，王嘉明分明是有能力可以解決的。

本戲共有二十三景，以數字十二為中心向頭尾發散，分上下半場，每個小標題上下半場大致都各有一場（印象中有些只有上半場有，有些則下半場有兩場），遙相呼應。想得到的達文西關鍵字一應俱全：透視法、解剖、同性戀、宇宙、機械、蒙娜莉莎……但為什麼是達文西？王嘉明、FOCA、拉縴人和達文西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是誰受到達文西的什麼啟發而展開創作？並不是非得處理這些問題，但不處理，就顯得達文西並非必要。下半場比上半場好，仍然不足以整合散落的意圖。感覺得到作品有話想說，只是說了三個小時，還是沒有成功地說出來。

腦粉的感覺，是王嘉明不敏銳也不嚴肅了。放過了太多以前的王嘉明會把握住的部份，彷彿敘述者只想趕快講下一個話題。可是以前的王嘉明反倒是會在出其不意的時刻把注意力留下來，讓人注意到一些不在平常感知中的事物。形式和手法都是熟悉的選擇，可是即使是這樣的形式、這些手法，當每齣戲因為每齣戲的脈絡有不同的選擇，就會形成屬於戲本身的表達。我往往也總是驚豔於王嘉明帶給我的「可以這樣選啊」的耳目一新。FOCA和拉縴人各自以非專業身體呈現對方專業的概念很有趣，但除了「他們的專業一般人做不來」的認知以外，卻也沒有獲得更好的發揮。說是在舞台上玩，感覺也玩得並不盡興。同性戀的話題沒頭沒尾，說了並不比沒說要更多表達出什麼。

那是一個重新思考什麼是人的年代，這是一個需要思考什麼是人的年代。達文西和文藝復興之豐富，很可惜未能在《達文西》中與當代臺灣接合起來。FOCA的馬戲身體凝鍊精彩，拉縴人的聲音色彩鮮明而美麗，我對王嘉明也當然還是抱持著期待。腦粉之為腦粉，除非自己要進劇場，下一次，也還是不會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