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頭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棉麻斗篷，背上背著一大袋的行囊，她的身子嬌小，深怕這身行囊會壓垮她，但是她仍帶著堅毅的步伐往前。 因為夜色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的臉色白皙清秀，嘴唇似乎因為晚上下降的氣溫而顯得有點死白，帽緣蓋住了她大半臉，但是她仍可以看得清楚前面的道路，默默閃避了與她擦身而過的行人。 噹啷—— 一間裝潢有點古老破舊的旅社設置的門鈴因為開門而發出聲響了，櫃檯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大約才20初頭的小夥子微笑看著進來的客人，思考著這個客人不知道剛從哪裡回來似的，身上有許多的塵土，看起來像是在沙漠旅行了很久。 「請問還有空房嗎？」 「還有的，剩下最後一間空房。」 「好，那給我那間房吧。」 女子將錢包拿出來，她的手浮著紫色的血管，似乎是因為寒冷才讓皮膚顯得更加沒有血色。 房間的格局很簡單，一扇窗戶，看出去便是外面的街道，顯得有點喧鬧，但是她不在乎，而且似乎有點聲音當背景，讓她反而更加沉靜了一點。一張雙人床，床頭櫃上有一盞鵝黃色的小燈，透著淡淡的光線，靠近窗戶便有一張木桌，上面擺著兩個杯子與一些沐浴用品。 她環視四周，點點頭，將身上的行囊放在地上，走向窗邊看著街道。有些店家已經準備要收攤了，時間已經晚了。一個綁著馬尾的妙齡女子，拖著緩慢的腳步往前，似乎是剛從很遠的地方剛回來。走在她身後的是一個看起來剛下班的中年男子走進旁邊還亮著燈光的居酒屋，一打開門便有許多人還在用餐。 這時間似乎也不會孤單，她想。 她將視線轉移到更遠的山巒，因為夜色只能看得出來些微的山稜線，森林已經變為暗藍色的一片風景。她想起剛剛旅行經過的蓊鬱的山巒、讓人迷路的森林、清澈見底的湖泊還有蠻荒看似毫無盼望的沙漠。 我從來不知道這座城市外的風景是如此孤單，如此地，孤單。 她垂下眼睛，蹲下身子，開始啜泣，彷彿忍耐了許久，因為到了一個安居之所才開始卸下所有的害怕與難過。 她所經過的沙漠寂靜無聲，沒有半個人在，只有她獨自行走，夜裡溫度驟降，無法想像白天的炎熱與夜晚的寒冷來自同個地方。 「我真的以為，我將要死去。」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她彷彿再次回到那片無邊無垠的沙漠，在一望無際的沙塵裡，她迷路了，不知道該往哪裡前進，或是哪個方向才是前進。 「我在這裡，不要害怕。」 好像從天上傳來的一道回音，聲音聽起來沉穩，即便不知道是誰，卻令人感到安心。 她往上看著聲音的方向，卻看不到任何一個形體，也沒任何影子出現。 「別怕，繼續往前走。」 原本灰濛濛的沙漠開始颳起了沙塵暴，她反射地用手擋住眼前的沙塵，極大的聲響像是沙塵暴就只有距離她一步之遙而已，但是她被震懾住了，不敢移動自己的腳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恢復到寂靜，彷彿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水草豐茂的綠洲。 她震驚地看著綠洲，剛剛這裡什麼都沒有的，為什麼多了一個綠洲？ 「累了，就到我這裡來吧。」天上又傳來聲響。 她走向綠洲，蹲下身子，雙手承接著水，喝了一口。在這個沙漠中居然有這麼甘甜的水，她發現自己的眼睛好似明亮了起來，這裡看起來不像沙漠——彷彿是一片淨土。 她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站的地方不再是一片荒蕪，而是銀白色的世界，黃沙滾滾的沙漠變身為漫天雪花的白雪，身子卻感到一陣暖流從腳底串竄流到頭頂。 「不要回頭，繼續往前走。」 這次她不再問為什麼，只是循著那個聲音繼續往前走，她仍然看不見盡頭，但是她的腳步不再沉重。 她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不再回頭。 回到除了她以外便空無一人的房間，她抹去臉上的眼淚，揚起嘴角說，「謝謝你，我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