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相約

我和阿偉曾經相約一起到維也納渡過情人節。

但是三個月前，我們分手了。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五年了，我們之間的愛情已經過期，再也擦不出一點火花。既然感情停滯不前，與其辛苦經營下去，倒不如乾脆分手好了。

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只是沒有想到分手後我會比預期還要傷心。每次經過一起走過的街道，走進一起吃過飯的餐廳，我總是感到慼慼然，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

阿偉說過他會等我回心轉意。我卻覺得，一切也是緣份的安排。

但是說到底，都是因為我放不下對完美的追求。

至於我選擇在情人節前夕來到維也納，也許是因為我始終放不下跟阿偉的一段情吧。

來到維也納之後，我卻無法收拾心情四處遊玩。整天躲在酒店內，想像著阿偉現在可能正在做的事：喝啤酒、看足球比賽、睡覺，又或者跟另一個女人纏綿。

都已經跟我無關了。我這樣想著想著，始終擺脫不了對阿偉的思念。

半夜，酒店的警報器突然響起來，廣播員反覆地叫住客保持冷靜，並且使用走火通道到大堂集合。

我本來打算一個人孤伶伶的渡過這一年的，或以後每一年的情人節，但是在這一夜，竟然有過百位住客跟我一起在梯間轉了一個又一個圈，直至抵達大堂。

大堂裏擠滿了住客，沒有人知道發生甚麼事，沒有人知道他們可以怎樣做。

場面雖然混亂，但是卻絕對比不上我此際的心情。

阿偉竟然佇立在人群中，茫然地盯著我。

如果這就是緣份，我根本避無可避。

我突然感到心頭一陣抽搐，眼淚便毫無徵兆地掉下來。

阿偉緩緩地走過來，默默地凝視著我，為我擦淚。我本能地逃避他的手，但是心情反而更加激動，淚流得更急。

阿偉也紅了雙眼。我感覺到他的心情同樣是激動的。

等到所有住客都在大堂集合後，酒店經理才解釋說警報器失靈，我們可以返回房間了。

“一場誤會。僅是一場誤會罷了。”酒店服務員反覆地向住客道歉。

其他住客鼓譟地咒罵了一番後，悻悻然回去。

只有我和阿偉依然在沉默中對望著。

一場誤會罷了。

阿偉沙啞地說。

你來維也納也是誤會嗎？

我們都來到這裏，怎可能是誤會？

我擁著阿偉，不能言語。如果一直相安無事，我是不會離開房間的，也不會碰到阿偉。這樣想著，我把阿偉擁得更緊。

阿偉不停地輕拍我的背項，告訴我沒事了。

當晚，我和阿偉渡過五年來最愉快的一個情人節。

跟阿偉分開才三個月，我已經覺得是地老天荒。

以前我總認為兩個人在一起必須經常保持新鮮感，必須經常為對方帶來驚喜。

現在我才發覺，新鮮感和驚喜只是戀人間的增潤部分，決不是維繫感情的元素。

我伏在阿偉的胸膛上，問：“如果今夜的警報器不是失靈，我們有機會碰見嗎？”

“會，一定會。”阿偉堅定地說：“這是我們的約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