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剛上高中時,在腦中推演好幾次該怎麼跟同學說「我有紫斑症」,卻發現解釋完同學都會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笑),但我想「這樣也好!代表我可以重新開始。」 高中後雖然不像國中需要常常進急診,身體狀況看似慢慢穩定,但是每個禮拜的抽血檢驗,血小板還是在三萬以下(正常值為15~40 萬),就算我的藥盒裡,塞滿了新月狀的「類固醇」,指數卻還是無情地降到一萬以下。(小於2 萬會有自發性出血,例如:腦溢血、內出血等的危險) 「今天的抽血報告只有三千,醫學文獻上的藥妳都吃過了,現在唯一沒嘗試過的是需要自費的『返利凝』,妳先吃看看,下禮拜我們再來討論切除脾臟的手術。」 我還記得離開診間,我坐在萬芳醫院的大廳裡,就算怎麼控制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已經慢慢接受罹患紫斑症的事實,沒有過多的要求,只希望可以穩定就好,卻從來沒想到竟然有天會走到「沒藥醫」的地步。 像是這五年來服用的藥物都是白費的,身上伴隨醜陋的肥胖紋也是一個笑話。 下禮拜血小板稍微上升,但是和家人、醫師討論後還是決定切除脾臟,那時醫生很有信心地跟我說:「這個手術成功機率是75%,妳不要擔心,手術清醒後妳就會恢復正常了!」聽到這個消息心裡複雜的情緒漸漸鬆開。 住院後,因為血小板不足需要大量輸血,並且只能動傳統刀(就是留下超長疤痕那種)。 兩天後,我動了人生第一場手術。
手術後,第一個月血小板的指數都很好,甚至來到我從未見過的三十幾萬,那時還很惋惜地說:「早一點切脾臟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三個月後,血小板卻雪崩式的下降,十萬⋯⋯七萬⋯⋯三萬⋯⋯⋯⋯ 看著報告上的數字,我心想:「我該不會就是失敗的25%吧?」 我記得那時醫師跟我說
「我們還是繼續吃類固醇試試看好了!」
「就是因為吃藥沒用才開刀不是嗎?為什麼又要吃藥?」
「如果妳不吃藥我們就結束醫病關係!」
「好啊!」於是我拿起地上的書包,腹部的手術傷疤還些微疼痛,拉著一旁愣住的母親,我們離開了醫院。
你也有不管怎麼努力,最後還是徒勞無功的時刻嗎? 就算你怎麼努力唸書,最後成績還是一塌糊塗,
就算你怎麼付出,對方最後還是劈腿離開,
就算你怎麼吃藥治療,身體狀況還是越來越爛,
好像你所祈求的一切都離你越來越遠,
最後你開始想—— 「是不是不要有期待,就不會有失落了呢?」 · 「請賜我寧靜,去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請賜我勇氣,去改變我能改變的事;請賜我智慧,以分辨二者的不同。」尼布爾的祈禱文,一直都是很鼓勵我的文字。 「接受」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接受的同時,也在承認自己的有限和無能為力,
接受成績很爛,像是要承認自己的資質平庸;
接受對方離開,像是要承認對方不愛你了;
接受病沒有好,像是要承認一輩子都要帶著疾病。 那時的我沒有接受手術失敗後,一輩子都有紫斑症的事實,累積的黑暗成為了憂鬱的溫床,讓幾年後的我,在身心科的門外報到。 但是我永遠記得,當我第一次為了疾病禱告跟上帝說: 「其實我生病一直以來都很難過,我裝的很堅強,但是我其實很無助,都沒有人來救我,上帝你到底在哪裡?」 我哭得像孩子,卻也是最釋放的一次。 · 2021.10.26
海安 寫給2013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