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發的兩頭

（一）

同樣的酒店行政樓層同樣的落地玻璃窗前，同樣的一支S.Pellegrino，同樣的她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很隨意，淡淡的感覺；她有時會望窗外，他有時會說說笑笑。不知道只是一個談資，還是真的有點concern，說不上是關心，或者也是便心吧。就算只是一點一滴，她也感激有他這樣的幫助，哪怕對於他來說只是輕而易舉；又或者他真的想到為她過得好而做點什麼。正如同十年沒見，還能這樣舒服地閒聊，已經足夠好好感恩了。

他說她沒有任何改變，樣子沒變，連內心住著的小女孩也沒變。以前她覺得住在自己的世界沒問題，現在這個年紀還聽到他這樣說，就是深深吸一口氣，看著遠方。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認識她那年，她26歲。

一晃十年了，好像只是電影轉了一下鏡頭，事實上這個畫面真實存在。有時想哭和想笑是同一個moment，內心的漣漪卻說不出什麼來。她依舊飲著S.Pellegrino，他依舊送她到地鐵站。

還記得當年剛落成的國際級酒店，她第一次來到行政樓層，才發覺在這樣的高度看這個生長的城市，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當時的S.Pellegrino不會出膠樽。現在完全不一樣的見識眼光，再來到這裡，感覺這個地方原來是那麼蒼白。而自以為有點積累的她，依舊和以前一樣，搭不上他的第二句話。

相同的是，他說到和外國政要一起的交情，身邊的明星名人，她的反應還是那麼冷那麼恬靜；他頃刻換了養生旅行的話題，她一如往昔聽得入神。然後她在他面前，把一切想知道的可以無窮無盡吸收知識，很珍惜每一分秒。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也珍惜這份他細細對她說的感覺。能和出色又替人著想的男人聊天，是很幸運的。如果遇上他願意好好跟妳說，大家享受的過程，美得生怕呼吸大一點都會影響氣氛。她說他是行走的字典，讓她深信的世界頃刻展現在眼前，卻稍瞬即逝，然後讓她好一陣子回不到現實中去。因為來得快也去得快，情緒還來不及上來，就到了懷念的環節。

她說，他整個人都活得輕鬆多了，心態比之前真實的平和。有時自己刻意的平和，和真實的平和，完全不容易被擦覺，卻又是那麼明顯。

如同沒有太迫切要他介紹好的紅酒，因為她這個階段更隨心，沒有之前的刻意追求。相比他的成就，她沒有任何成績表。除了心是一樣，這個十年的字眼確實有點刺激了。原來十年過去，她才發覺，只是重複的普通，一直重複的，普通。

《十年》的歌詞並不恰當，但這個歌名和旋律卻可以重複播，讓他收拾行李的時候，有點背景音樂。她說下次會去試試他在瑞士酒莊收藏的紅酒。他還是很有心不時發來問候，在世界每一個有趣的角落流連。

而她想到的是，接受他的建議，享受每一天。

所以她把那個很愛很愛又不愛自己的人，深深把這個人藏在心裡，享受著思念的痛，享受著得不到的傷，享受著不能忘記不能不愛的年月折騰。然後還感謝著可以有這樣一個此生一直會愛著的人。如果有勇氣獨自一人去到那個男生所在的城市，卻沒有勇氣撥通他的電話。原因不是怕他不接聽或者是拒絕；反而是怕看見他禮貌性的應對，這種友好的應酬才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

他笑她執著追尋愛情，會隨著她的DNA留到後世；她慨嘆他失去愛人的能力才是靈魂的孤獨。有種朋友間的舒服，叫點到即止。

2017·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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