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一 燕黛琳的散人路 (開端)
遠方的房間裡,還有一個在為愛奮鬥的少女。
自從燕黛琳在日式料理店巧遇聞科語之後,就很擔心他的狀況,在醫院的時候,她就發現聞科語肩上的明火,比其他病人還弱太多。起初她還以為是受傷住院的關係,醫院偏陰,對來訪的人來說,明火削弱是正常的,何況聞科語還住院,長時間處在這樣的環境。
現在看來,聞科語的狀況,跟醫院沒有關係,想想也是,年輕人無病無痛,明火應該旺盛,就算削弱,也不該比住院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還差。要不是燕黛琳今天晚上遇見,發現聞科語下午時候與晚上時候截然不同的樣子,根本不會發現聞科語有去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為了心中愛慕的那個人,她正努力刻著桃木符。
過了午夜零點,一個老人家的身影行經昏暗的走廊,向敞著光亮的房間而去。
他走進燕黛琳的房間,躡手躡腳地靠近。
「喔!在刻鎮魂符啊!」老人家表情驚喜地說。
燕黛琳嚇了一跳,手上神經一緊,持著的雕刻刀一岔,失敗了。
「爺爺!你幹嘛不出聲音啊!害我弄壞一個。」燕黛琳撒嬌式抱怨,同時心疼自己努力的結晶,就差一點就刻成了。
「抱歉抱歉!」爺爺敷衍地說:「妳的心還不夠穩,平常要多練習才是,這種鎮魂符,是最基礎的,就算被嚇倒也應該不至於失手。」
練習什麼,燕黛琳才不幹,要不是因為聞科語,她才不會接觸這種神神怪怪的事,事實上,這是她小學畢業之後,第一次拿起刻刀,腦中還記得怎麼刻,手卻不是很習慣,會失手很正常。
燕黛琳不理會爺爺的批評,看了一眼地板,自己房間的木質地板已經被踩黑,上頭留下明顯的足印,於是不高興地說:「爺爺!不是說來我房間要先擦腳嗎?就算你不能穿鞋也要把腳弄乾淨!」
「嘿嘿!下次一定。」爺爺沒誠意地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的下次,絲毫沒有反省,反而誇耀自己:「要不是我燕赤足,當年年輕的時候法力不夠,不然才不會對自己下誡咒,以一輩子不穿鞋換取擊敗妖怪的力量,那時候雙木林的白尾犬神掙脫古代束縛大肆破壞,我這個還在遊歷的散人,靠著家學還有天賦,勉強輸牠半籌……」
「停!爺爺,我已經聽你講不下五百遍了!」燕黛琳很不客氣地打斷。
「乖孫女不理爺爺了!」燕赤足瞬間失落,一下子蒼老好幾歲。
「才沒有!」燕黛琳只是不想再聽那些陳腔濫調,爺爺現在已經是八方散人的一員,卻總是喜歡說自己還未發跡時的歷險,不知道在顯擺什麼。
燕赤足喜歡說過去的歷險,不是在炫耀自己,而是希望能吸引孫女注意,希望燕黛琳有一天也能出去歷險,就算沒有,那些經驗,可能也有幫到她的一天。
可惜的是,燕黛琳跟他父親燕朝北一樣,對家學不感興趣,認為那是舊時代的落後玩意,就算在怎麼會畫符,也不可能在女性向遊戲中順利開出逆後宮,在現實更不用說,符咒不能控制的感情,既使有,也不是她這種法力低微的新時代少女可以使用。
燕赤足很擔心,不知道這一身本事要傳給誰,他唯一的弟子失蹤,衣缽無人可繼,考慮現在科學興盛,哪來拜師學藝的人,也就只能從自家人抓起,兒子大了不學,那就找孫女,至於傳給孫女婿的想法,不打死就偷笑了,還會想要教他什麼。
突然他發現桌上一堆的桃木符,燕赤足很訝異,記得四年前說過對家學不感興趣的孫女,現在竟然連消遣的節目都不看,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在房間刻了一個晚上的鎮魂符,這可是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比遇到妖怪打劫還稀有,便好奇地打探。
「話說,小琳啊!妳怎麼突然刻這麼多鎮魂符,怎麼,對家學感興趣了嗎?爺爺還有更厲害的可以教妳。」
燕黛琳不想學,但也不想違心說這是隨便刻刻,謊言是靈魂墮落的開始,她是真的用心在刻,反問:「爺爺!你知道有哪些原因會造成明火削弱嗎?」
「喔!」燕赤足喜上眉梢,沒想到孫女開始對這些事感興趣了,他樂於解說:「人身上有三把明火,分別在額頭、左右兩肩,擔負著人的精、氣、神。明火顯示的就是人的陽氣,明火衰弱就是陽氣衰弱,陽衰就表示陰盛,也就是接觸到陰氣,舉例來說,就是去過墳場、醫院或是磁場不好的地方。」
「還有其他的可能嗎?我看他的明火有往上飄的趨勢,彷彿要離開身體似的。」燕黛琳想起當時看到的樣子,她直覺這種狀況顯然是不正常的,這不單單是削弱而已。
「他?是誰?」燕赤足也燃起對孫女的八卦之火,最重要的是沉寂許久的殺意又活絡起來。
「爺爺!你別管,就是以前的國中同學,碰巧遇上看起來怪怪的,你快說還有沒有其他原因。」燕黛琳表情閃過一秒的害羞,然後裝作不在意。
眼尖的燕赤足收下孫女難得嬌羞的表情,然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鎮魂符,以他長年做符咒的經驗,這些都是極品,不是市面上那些為了賣錢的應付貨,除了有鎮魂符的功效,還有強烈的守護他人,希望對方好的意志在裡頭,說直接的,就是飽含愛意。
燕赤足也閃過一秒羨慕忌妒恨的情緒,然後神態自若地說:「其他的原因,不能說沒有,你知道我們正派與妖邪不兩立,凡是妖怪,務必斬盡祛除。加上現在塵世大興科學,理論驗證一派大量駁斥神秘學說,所以現在人世間妖怪已經非常稀少。妳那位同學要不是被鬼附身,就是被妖怪纏上,總不會是被妖怪詛咒吧,話說,以前我還真見過被妖怪詛咒的孩子,他來過我們家,父親跟我們也有些淵源,不過那都是過去,不需要再提。」說到故人,他神情顯得失落。
燕黛琳看著手上的刻刀,喃喃說著:「我在他身上沒看到其他的陰氣或是鬼氣,至於妖怪……」這她就不知道,能見鬼是為了不怕鬼而去了解,燕黛琳沒打算成為散人或是道姑,對於妖怪之事,從小到大都在逃避,不肯面對。
「妖怪的氣息不容易看見。」燕赤足聽到燕黛琳的呢喃,接續她的話:「有實力的妖怪,如果有心要隱藏,別說是我,就連道行比我高深的人都不一定能察覺,像道盟的李家王家張家三巨頭,也不一定能看出來,倒是有些東西能夠追跡,不過……」
「不過什麼?」燕黛琳有些著急,能追跡就能找出來,然後除掉危害聞科語的東西。
燕赤足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妳沒修行過,沒有法力可以駕馭,嗯……放棄吧!」
其實燕黛琳還是有一點法力的,不然就看不到明火,刻的鎮魂符也不會有用,只是相對來說,她還無法施放法術,也就是還為達到入門的標準,在業界,這跟沒有法力是一樣的。
「爺爺!你這麼厲害一定有辦法!」燕黛琳跩著燕赤足的手臂撒嬌說,標準的小孩打不過叫大人來。
「我當然有辦法!」燕赤足難得被孫女誇獎驕傲地說,然後潑了孫女一桶冷水:「是妳沒辦法,如果妳願意現在開始修行,一段時間後,或許可以駕馭,只要發現妖怪,爺爺就有辦法解決。」
「一段時間要多久。」燕黛琳一臉擔憂,知道聞科語被妖怪纏上,心情都不好,恨不得將那個該死的東西解決。
「要多久就要看妳的資質,妳是我的孫女,資質一定不會差,我想,一個月左右吧!」燕赤足快要拐到孫女來繼承,心情好了起來。
燕黛琳是棲蘭高中二年A班的學生,總成績在校內也是前幾的,為了心上人,腦子高速運轉,很快就抓到一個漏洞:「爺爺!你有辦法,你直接去處理不就好了!」
燕赤足臉僵住了,爺爺跟孫女婿是不對盤的,誰會想幫,心裡嘀咕,快速想了一個藉口,然後一臉正氣地說:「胡鬧!妳爺爺是誰?我可是八方散人的一員,這種小事怎麼可能讓我出手,別說妳出不出得價錢,光靠我出馬,就有一堆報告要寫,妳當散人協會的監察員都在吃白飯嗎?最好的辦法就是妳自己去,查到妖怪所在,只要上報出去,爺爺自然有理由可以解決。」
散人協會就是一群不加入道盟組織的散修戶組成的,道盟中人很多都看傳承或師門,對散修或是小門派很不友好。最初,散修認為理念不合不加入就好,秉持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想法,互不相干,但是隨著妖怪減少,道盟中人為了爭取資源與功績,開始打壓散修中人,所以為了保障自身,他們結合起來另組一個組織,與道盟相爭。
因為成員來自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理念,在管理上,散人協會非常鬆散,基本不會干涉任何人,只為共同目的行動。說白話,就是抱成團,被欺負的時候叫人來,打不過的時候叫人來,實力比不過,靠陣勢,中心策略就是「蟻多咬死象」,道盟雖然勢大,隨著時間,也只剩下幾個強大的家族在支持,為了精簡開銷,也只剩年代久遠的門派及家族在依附。
所以說,散人協會沒有什麼監察員,誰會願意整天被人盯著看,倒是有紀錄員及調查員,一切都是爺爺為了拐帶孫女繼承自己衣缽的虛話。重點是,燕黛琳不知道,她對家學不感興趣,也沒在關心這些,雖然時常有沒見過的人來找爺爺,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做什麼的,或許真的是監察員也說不定,來考察爺爺有沒有違反規矩。因為訊息不對等的因素,所以她對爺爺的說詞沒有任何懷疑。
想到這,燕黛琳嘆了一口氣說:「爺爺!現在很晚了,我們明天開始修行。」即便不願意,為了他,也必須去做。
「好!好!」燕赤足笑著說,然後帶著好心情緩步離開,原本只是關心孫女為何深夜還不熄燈,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收穫,得到盼了許久的接班人。不過還有一點令他不滿,就是,孫女有了心上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兔崽子,竟然偷走了自家孫女的心,決定暗自調查,然後找個時機消滅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