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這種關係基本上是不可能明亮而平靜的,有時看到醫院裡面那些開朗的護士也會被她們所吸引,可是像蜥蜴這樣的人終歸是無可取代的。
男主角這樣形容他與蜥蜴的關係,早知愛上她是自討苦吃,卻愛無反顧。
〈蜥蜴〉
作者:吉本芭娜娜
譯者:吳繼文
類型:短篇小說
收錄:《蜥蜴》(1999,台北:時報文化)
簡介
小說表面上說的是一個男子遇見一個女孩,深深為她著迷,兩個人是如何走在一起的;然而,伴隨著女孩呼之欲出的秘密,實際上吉本芭娜娜講的是,他們人生一路走來背負的枷鎖,想找到救贖。
心得
重讀〈蜥蜴〉時,我不禁常常想著她來讀。
「蜥蜴」是小說裡男主角給女主角私下取的暱稱,女孩給人的感覺,就像圈在手裡的蜥蜴,隨時都很不安。
蜥蜴,在動物符碼上象徵「生之欲」,對人生感到苦悶想改變。在日劇上可能常看到它被運用在暗示劇中角色的內心,像是有齣日劇開場,女主角睡在男友旁,她早晨醒來睜開眼,看到窗上壁虎的黑影,在床上凝視了一會兒,鏡頭下她的神情平靜卻又若有所思,在後來的劇情上,女主角背叛了男友,發展驚世駭俗的不倫戀……
回到小說〈蜥蜴〉裡,女孩「蜥蜴」的欲望是什麼?
她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她被困住過去的陰影裡。
然而,想要安慰一個人的不幸,你得用更大的不幸去包容對方的悲傷。
小說中的男主角正扮演這樣引導的角色,以自身背負的家庭悲劇,讓蜥蜴從壓抑的童年與殺人自責感裡解脫出來。
吉本芭娜娜〈蜥蜴〉筆下的男主角,獨來獨往,第一眼見到蜥蜴就深深被她吸引,在兩人第一次約會結束後,男主角目送蜥蜴離開的身影,他形容自己『像世界末日一樣悵然若失』。
整篇小說就這樣圍繞在男主角與蜥蜴的戀愛與秘密,隨著愛愈深,秘密呼之欲出,幸福化身以死亡與愛為主題的藤蔓慢慢長了出來,纏繞著他們兩個人,眼看就要勒斃他們過於沉重的戀情。
最後,男主角彷彿預見他們戀情的盡頭,慘然的說:
『兩個人的關係或許已經告一段落了……不能再做些什麼,前進的方向看不到出口。好像玻璃箱裡面的植物,即使互相幫助也彼此感覺不到救贖或解放的可能。』
相愛的兩個人很奇妙,一開始明明是男主角追著女孩,深深為她著迷,回過頭來卻是女孩對他一見如故,男孩成了她唯一傾吐的對象。女孩從男孩身上找到平靜,男孩在她身上看見自己一直以來的空虛寂寞。
然而,男主角就像守候一扇不會回應的門,只要女孩不從裡頭走出來,他便無法拯救她,最後連一絲希望也被無力抵抗的黑暗吞沒。
就像男主角所說的,『那是僅僅屬於自己而別人無法幫忙承擔的一種無意識的重量』,每個人都有自己背負的沉痾。
相較人生沉重的包袱,吉本芭娜娜〈蜥蜴〉筆下的愛情就像風,它帶來春夜盪然的香氣,輕撫焦躁不安的兩人,捎來街道初夏的氣息,宣告全新美好的將來在即。
男主角和蜥蜴的愛情互動很微妙,像是當男主角意識到蜥蜴選擇什麼都不說,繼續隱藏秘密,感覺蜥蜴隨時會從他身邊消失時說:『想她也許不會來了,……以蜥蜴的性格,若是想分手,只要今天晚上不來一切就結束了。』
輕縱這段感情,豈是不揪心?只是最後成全對方的溫柔。
此外,當男主角聽了蜥蜴的秘密,眼見長篇大論無法改變蜥蜴繼續活在悲劇裡,他提議出去走走時,蜥蜴以為男友要帶她去他上班的地方(醫院),讓她了解比她不幸的人比比皆是,最後再跟她說聲無濟於事的「加油吧!」
儘管帶著這樣的心情,蜥蜴還是跟了他出門,男友明知蜥蜴不吃這套,卻開玩笑的說「那就照你說的辦吧!」慧黠的兩人,是如此知心,也讓戀情格外有趣。
愛情的風,有時也來得狂亂,像能把所有煩惱都吹走。
蜥蜴臨時起意的成田山之約,意外拯救對這段感情陷入絕望的男朋友,晚上的成田山風很大,將蜥蜴的頭髮吹得凌亂飄飛,她笑著形容這裡安靜得有些恐怖,簡直像鬼城。
有多久,他們兩個人沒這樣約出來走走了?闃靜無人的黑夜,正好成為他們彼此吐露秘密的樹洞。
有人說,幸運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蜥蜴就是後者。在歷經精神病患者闖入屋內攻擊後的整整五年,家裡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心窗緊閉,毫無保留的將自己黑暗面表現出來,那樣暗無天日的童年,蜥蜴不曾想過日子會有結束的一天,而當一切隨著時間長逝,悄悄改變,更可怕的是,最後她發現只剩她一個人還躲在恐懼的屋內。
隨著蜥蜴吐露秘密,吉本芭娜娜從愛情轉寫到對孩童的憐憫,對比男主角和蜥蜴的童年,有的家庭恢復了原狀,有的家庭則從此崩壞。各種不同的結局,到底是因為事件不一樣,或是因為每個人性格所導致,她真的不知道。只是作為他們的小孩,都背負著一重枷鎖。
這讓蜥蜴不禁祈求有個像神一樣的人,能夠制止慘事發生該有多好;然而,成長的經驗教蜥蜴早慧,「沒有什麼會前來制止,決定權在於我們自身。」不管看到多麼淒慘的事情,只能告訴自己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只是,像他們兩個一樣必須辛苦一路活過來的小孩,若是能夠減少幾個就好。蜥蜴感嘆說著。
面對蜥蜴背負的悲傷,吉本芭娜娜以守候取代勉強的安慰,平淡的文字裡散發溫暖光輝,表示即使身上的枷鎖無法在歲月物換星移下減輕分毫,但仍值得對生活抱以希望。
對吉本芭娜娜而言,「活著」的意義在於「去做」,不做才真正與死亡無異。
最後節錄一段改變他們氣氛的成田山之約對話
她說:「嗨,我們去成田山好不好?」
當她想做什麼的時候,只會對我一個人說,這教我感到安慰,覺得快樂。
「好啊,走吧。」
想去的時候,到想去的地方。
兩個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