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電影《重慶森林》攝影美學下的時間愛戀

1994年上映的《重慶森林》是王家衛自編自導的第三部電影（前有旺角卡門與阿飛正傳），影片上映那年我才剛去金門當兵，記不起來何時看了第一次，但印象深刻的是鳳梨罐頭蓋上的有效期限，金城武打公用電話找人聊天的阿兵哥心態，還有年輕的梁朝偉那雙迷人魅力的電眼。

重慶森林的相遇

這兩段發生在香港的都會愛情故事，挑選的演員也是精彩萬分，如今他們仍然在影歌壇佔有重要地位。金城武的癡情、林青霞的冷酷、梁朝偉的內斂、王菲的俏皮，對於愛情的經營或許被動、也許主動，各有自己當下的選擇。

再次觀看電影畫面重現90年代香港的尖沙咀和中環蘭桂坊的景象，似乎是20世紀末的那一年，我初次到訪憧憬已久的香港，隨著朋友導覽散步途中，經過尖沙咀附近老舊的重慶大廈，想起那顆光影迷幻、搖曳晃動、殘影追逐，彷彿時間流逝般的鏡頭與構圖，恰巧與才看完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破浪而出》的手搖攝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 很喜歡《重慶森林》電影裡空景的意欲

而後，當代電影大師北歐導演拉斯馮提爾的《良心三部曲》，亞洲名導王家衛的《蘇麗珍三部曲》，就成為我私人珍藏影單的經典之作。在日後我人生的某些狀態與一時之選的電影作品相遇，情景畫面疊影淡出，象徵比喻對白啟發，皆是屬於我的榮寵時刻。

維基百科敘述：《重慶森林》為香港電影經典代表作之一，在全球廣受推薦包括被評選為美國《時代》雜誌的「世界影史百大不朽電影」、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的「最佳華語片一百部」、臺北金馬影展的「影史百大華語電影」及BBC的「世界影史百大外語片」等。

▲ 電影就從這一天 4/28(五) pm 08:59 揭開序幕

愛情有效期限

警員編號223的何志武有股浪漫的執著，即便女友在愚人節4月1日提出分手，他寧願相信30天之後的5月1日，也就是自己生日那天，阿May還不回來，他們的愛情才會就如同罐頭一樣到期。於是他每天尋遍超商就為了買一個5月1日到期的鳳梨罐頭。

為了即期罐頭不惜與店員爭執，「你說不要就不要啊？你有沒有想過罐頭的感受？」這一句對白，我還一直以為是出自周星馳的某部電影呢？

▲ 只要到了這一天，他們的愛情就如同罐頭一樣到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這段劇情敘述的經典台詞，配合癡情守護這虛幻日期的動機，直到25歲的前一晚，何志武吃光所有即將到期的鳳梨罐頭，不僅添加醬油、或是加些辣椒醬，用滑稽搞笑的吃法悼念即將逝去的愛情。

在當晚接受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前，他選擇進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儀式，如同影片裡223一開始的口白「我們最接近的時候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後，我愛上了這個女人。」

▲ 我只想坐在這邊陪你，因為我懂失戀的感覺

「其實了解一個人並不代表什麼，人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這句對白很生活，就像1994年的時候我不喜歡吃麵，喜歡長髮清秀的女孩，2023年的我早就喜歡吃麵，喜歡的女孩髮型不拘。原來，王家衛的人生哲理也適合套用在我的身上！

就在4/28(五) pm 08:59 之後的57個小時，5/1(一) am 05:59，走過四分之一世紀25歲開始的第一天，告別美女殺手後，何志武放盡力氣用跑步流汗蒸發掉水分。走過二分之一世紀的我，觀影時再次回味那些年愛情走過的曾經。

原本夾在操場鐵網打算遺棄的call機，突然傳來訊息，居然是孤男寡女酒後找個地方休息共度一夜，卻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美女殺手，送來的一句生日快樂的祝福。冷酷的表面下也許被何志武擦拭高跟鞋的單純而感動，0.01公分的距離比不上心靈曾有的觸動。

▲ PUB 搭訕的美女殺手，送來一句生日祝福

罐頭上的期限可以代表食物的有效期間，也可以是黑幫成員傳遞的訊息。當印度人在機場偷溜之後，面對人體運毒計畫失敗，老大留給美女殺手一個 1 May 1994 有效期限的罐頭要求結案，沒想到就在同一日，美女殺手反而用這個罐頭聲東擊西幫老大的人生結案。

▲ 這個罐頭上的日期，是生日也是死期

失戀單戀相戀

第一段的故事用了40分結束，而後開啟第二段60分的故事，相同的都是透過名為 Midnight Express 速食店相連結，伴隨 California dreamin' 音樂聲中，警察編號 633（梁朝偉飾）正式巡查登場。

▲ 警察編號 633 與店員阿菲

同樣是香港警務人員為主角的愛情故事，那一年的香港警察受到百姓肯定還有地位，而反送中期間發生若干的黑警事件後，嚴重影響香港居民對警方原先普遍信任的態度。

之前曾在台灣以王靖雯為名於1994年4月發行首張國語專輯《迷》，同年返回香港後改回本名王菲。電影中的阿菲青春俏皮，愛好音樂又隨性的個性，情迷 633 的心情猶如這部電影配樂《夢中人》的歌詞：

陌生人怎樣走進內心製造這次興奮我彷似跟你熱戀過和你未似現在這樣近思想開始過份為何突然襲擊我來進入我悶透夢窩激起一股震撼 Ah～La～Ha La～Ya～Ha Ya～Ha～Ah～

特立獨行的阿菲，等待空服員女友回頭的633，因速食店消費和販售的關係漸漸熟悉。直到633從購買速食改買黑咖啡告知兩人已分手的消息，阿菲心起漣漪。某日，空服員女友請速食店老闆轉交「飛機改道，機票取消」的信件，和歸還633家的大門鑰匙，開啟阿菲潛入633家為其打掃環境、更換日常用品等舉動。

▲ 這樣也沒發現？是因為失戀而弄昏了觀察力嗎？

時間往往是最好的解藥，接受失戀的事實，換了巡查的管區，日子一天天過心情也一點點復原。當恢復正常反應察覺到怎麼常用物品都長的不一樣時，633如往常對著這間房子的它們喃喃自語，這些激勵自己的歷程就是愛情的模樣。

對著本來消薄的肥皂說「你不要自暴自棄嘛，前陣子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胖成這樣？！他雖然走了，你卻不能不見人啊，別再放縱自己了，減肥吧。」

對著原先破爛的毛巾說「你整個都變了，做人要有個性嘛，就算她真的不回來，你也不該改變自己，還好你的本質沒變，仍然是一條感情豐富的毛巾。」

▲ 這一幕兩人的對話提到了加州

終於發現阿菲心意的633，在告別過往準備迎接另一架飛機降落的準備，阿菲沒有忘記遠離和自己有八個小時時差的加州，不知道是否受到 1991年張清芳發行《加州陽光》專輯，還是 1976年 Eagles 老鷹樂團 Hotel California 的影響，暫時打消情定633的心願，先去看看陽光普照下的加州，一年之約到時看著辦。

可惜失意使人愁的雨水加持，讓不知真相的 633 陰錯陽差拿到一年後日期的 Boarding Pass，愛情的緣起緣滅都需要正確的時機，當愛情來臨時不要忘記做自己更重要。等到一年後已經成為正式空姐的阿菲，實現自己的諾言回到當年的加州餐廳，如同去年的今天一樣是雨下不停的天空。

▲ 時隔一年被雨水弄糊的登機表

重溫復刻版之夜

這兩段愛情故事變心的女主角設定皆為空姐，都在速食店產生連結，都會愛情是不是因為寂寞空虛覺得冷，很容易貪圖慰藉在一起，再如同何志偉提到張學友1992年出品的歌《日出時讓戀愛終結》呢？

王家衛還在念書時於酒吧邂逅了一位戴墨鏡的女子，大家閒聊到電影的話題，十分投契。後來王導與該女子也繼續交往，最後更結成夫妻。王導長年都戴著墨鏡，也曾解釋因為墨鏡是太太給他的定情信物，永遠都不會把它摘下。

本片《重慶森林》裡林青霞扮演殺手的墨鏡造型，莫非是向當時與妻子在PUB相遇的那夜致敬！

子夜時分，喝著紅酒觀賞復刻版老電影，與年輕時朝聖觀賞的心情不同。王家衛的電影自成風格，無論是鏡頭光影、電影配樂、美學風格、角色對白，在在都是我與自己的享受…

延伸閱讀：等我老了，我應該不會忘記那些站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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