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19|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Aka東北大冤種

    雙十一,我誤把購物鏈接發給了前男友,前男友給我付了尾款。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網名改了,改成Aka東北大冤種。
    1
    雙十一,我把購物鏈接誤發給了前男友李岱。
    前男友回了個問號。
    騎虎難下,我試探地問:「要不然你給我付個尾款?」
    李岱立馬回:「你當我錢大風颳來的?」
    這傢伙的錢,是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花。
    我沒耐心了:「痛快點,你就說買不買吧。」
    「臥槽,你還挺強硬。」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覺到李岱的憤怒。
    呵呵,我這人能屈能伸,立馬改口:「爹。」
    「這回態度是不是好一點了?」我在後面還配了一個玫瑰花的表情。
    李岱無奈:「你先把定金付了,尾款等我考慮考慮。」
    考慮尼瑪,就這麼點錢,你在這給我吭哧癟肚,來回拉扯,猶豫不決的。
    行,老子不用你了。
    我生氣了,乾脆不回了。
    過了一會兒,可能他感覺到我生氣了,又發了條消息過來:「唉,你把定金付了,我給你付尾款。」
    OJBK。
    第二天,李岱把網名改了,改成AKa東北大冤種。
    我看到這網名,笑抽了。
    2
    付尾款那天,我一個鏈接就給李岱甩了過去。
    李岱看了一眼:「我覺得這個顏色不太好。」我看着購物車裏的一套紅色內衣,臉不紅心不跳。
    「李岱,你特麼是不是要反悔?」
    我翻了個白眼,不想付款就直說,在這給我扯什麼東西南北風。
    「沒,你換個別的顏色。」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我噼裏啪啦打字,氣不打一處來。
    李岱回了兩字:「粉色。」
    我立馬在購物車裏又加了一套粉色,然後又一個鏈接甩給他。
    李岱好像那個問題男孩:「買兩套?」
    「嗯,紅的我穿,粉色的給你。」
    李岱無語:「傅呦呦,你正常點。」
    「我不正常?又特麼不是你穿,你管我喜歡什麼顏色。你要粉色,那給你買一套,你穿。」
    我現在真是覺得李岱有那個大病,就一個內衣,你管我穿什麼顏色,就讓你付個尾款,逼事可真多。
    我被氣得不行,我倆又僵這了。
    好在最後他把尾款給我付了。
    也沒多少錢,就五百多。
    不過我沒想到,到了半夜,這傢伙居然給我轉了三萬塊錢。
    我拿着手機一遍又一遍數着零。
    確認無誤,是三萬。
    我拿着手機,有些手抖,這哥們是不是有病,錢多得沒處花了?
    不一會我又覺得不對勁,睡不着了,我開始胡思亂想。
    李岱是不是得絕症了?
    要死了?死之前把所有錢給我了?
    我和李岱在一起三年,他可從來沒這麼大方過。
    如果我沒記錯,我倆在一起他給我買過最貴的禮物,就是我現在脖子上戴的項鍊,一千多。
    我倆分手的原因,就是他太摳了。
    逢年過節,從來不給我買禮物,那條項鍊還是我過生日求來的。
    他死活不給我買,我一氣之下分了手。
    不過分手後,我倒是收到了這條項鍊。
    想到這,我有些心酸,不過,過去的畢竟過去了。
    不過我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我剛醒,李岱就把三萬塊錢要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我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看都沒看打電話的人是誰,就接起了電話:「喂。」
    我聲音奶聲奶氣的,有着沒睡醒的鼻音。
    「我錢呢?」是個男人,對面開口就要錢。
    上來就要錢,我心想,又是詐騙電話,直接掛斷了。
    我把手機隨便扔到一邊,翻了個身,往上拉了拉被子,接着睡。
    不一會兒,那人又打了電話過來,我摁掉幾次,他倒是堅持不懈,終於我怒了,一早上所有的怒氣,就在這一刻爆發,接起電話來嚎叫:「你個死騙子,沒完了?」
    我本來沒有起牀氣,但是換了是誰,大早上一直被騷擾,都得爆炸。
    「傅呦呦,你聽不出來我的聲音?」對面咬牙切齒,我能清晰地聽見他咬後槽牙的聲音。
    折騰一遭,我醒了大半,理智也回來了。
    我看着陌生的號碼,聽着熟悉的聲音,反應過來了。
    對面的人是李岱。
    我揉了揉頭髮,沒好氣地說:「啥事?」
    「我錢哪去了?」李岱喝了口水,話說得像叫我起牀一樣平常。
    我沒睡醒,頭還有點暈:「什麼錢?」
    心裏還有着殘餘的怒火,但想起來他昨天給我付了尾款,畢竟拿人手短,我把脾氣壓了下去。
    但心裏還是極爲不滿,也不知道李岱抽什麼風,大清早的,管老子要什麼錢,我又不欠他錢。
    難不成尾款要折現,給他?
    就五百多,不至於吧。
    我聽見電話那頭的李岱嘆了口氣:「傅呦呦,你別裝傻,我昨天晚上給你轉了筆錢,你給我轉回來。」
    啊,想起來了,是昨晚給我轉賬的那三萬塊。
    昨晚腦袋被驢踢了,腦袋一抽,把錢轉給我了,今天早上人清醒了,就想把錢要回去?
    我氣笑了:「李岱,給人的錢還帶往回要的?」
    李岱也笑了:「這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給你個甜棗,再給你個巴掌,幹啥都行,給錢不行。
    呵呵,這特麼哪是生活,這特麼是玩我。
    但是掛了電話,我還是把錢轉回給了他,畢竟這不是小數目。
    當初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奔着錢去的,現在分手了更是對他的錢沒有非分之想了。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那晚他喝多了,然後把身上的錢一股腦都轉給了我。不過,爲什麼把錢轉給我,我沒想明白。我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喝多了吧。
    3
    今天是週末,被李岱攪和了一早上,睡不着了。
    我乾脆起來,化了個妝。
    我和李岱是一年前分手的,這一年,可以說是,我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了,每天素顏上班,下了班就在家悶着。
    閨蜜王晴覺得這樣下去,我得死,就給我介紹了個男人相親。
    我想着,相親總會快速地走出這段感情吧,畢竟都說忘掉上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新歡。
    化完妝,換了套白色連衣裙,就出發了。
    我進門時,就看到有個男人在對我招手。
    那個人皮膚白皙,長相英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穿着熨燙妥帖的西裝,身上還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反觀我,裙子上還有褶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
    其實對待這場相親,我沒有重視,甚至可以說就是想出來透透氣。
    我和李岱在一起三年,從大學到工作,中間我倆也分過手。
    我爸媽一直對李岱不太滿意,他沒車沒房,還有一點媽寶。
    所以我倆中間分手的時候,家裏也給我安排過相親,見了幾個,都不太靠譜,要麼就是年紀比我大很多,要麼就是舉止輕浮,第一次見面就想拉我的手……。
    總結爲三個字,下頭男。
    我以爲這次相親,又會大致相同,所以就想着草草了事。
    但面前的這個人,舉止紳士,禮貌周到,反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傅小姐,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顧長空,是名腫瘤科醫生……」他邊介紹,還邊爲我倒茶。
    聽顧長空介紹完,我禮貌地笑了笑:「我叫傅呦呦,是名編劇……」
    「傅小姐大致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你先看看你想喫些什麼?」
    說着他就把菜單遞給了我。
    顧長空的手指很漂亮,修長白皙,看起來從小就是備受寵愛的存在,他手上戴着歐米茄的手錶,更加證實了他家境殷實。
    這家餐廳也是消費較高的地方,所以我看着上面的菜單有些爲難。
    第一次相親,就讓人家消費這麼多,怪不好意思的,我會良心不安。
    最後我挑了兩個便宜的,想着還是跟人家AA的好。
    畢竟是閨蜜介紹的,不能讓她在中間爲難。
    顧長空從我手上接過菜單後,皺了下眉,然後他又補了兩道招牌菜:「傅小姐,有沒有忌口?」
    我搖了搖頭,我這人是個喫貨,有喫的就行,不挑食。
    他飛快地點完菜,又爲我點了些飲料。
    顧長空很周到,很有教養,我甚至能從他身上看到他家庭的素質,想必是有個很優秀的家庭,才能教育出如此優秀的男人。
    我想如果哪個女孩能嫁給他,應該都會很幸福吧。
    思考中,顧長空用公筷給我加了一筷子魚:「嚐嚐他家魚,味道還可以。」
    他很細心,甚至把刺挑好了纔給我。
    我嚐了口魚,味道還不錯,抬頭時,看到顧長空在盯着我看,他的眼睛很好看,裏面像一汪水,四目相對,有些尷尬。
    我覺得應該說點什麼:「顧先生這麼優秀,追你的女孩子應該挺多的,怎麼會來相親呢?」
    顧長空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作爲一個醫生太忙了,所以就沒有時間談戀愛。之前談過一個,因爲我太忙了,被嚇跑了。」
    說完,他還聳了聳肩,有些可愛。
    一頓飯下來,我們聊得還算愉快,我不反感這個人,但是也沒有多喜歡。
    4
    從餐廳出來,顧長空接了一個電話,有事要回一趟醫院。
    我這幾天牙疼上火,顧長空建議我到醫院看一下,我就蹭他的車一起去了醫院。
    看完醫生,我從醫院出來準備回家的時候,看到了李岱。
    一年沒見,他瘦了很多。整個人邋遢,鬍子老長,有些憔悴。
    「岱哥?」和他在一起這三年,我總是喚他岱哥。
    所以當我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兩個字時,已經晚了。
    李岱回頭看到是我,一愣。
    他穿了件黑色T恤,頭上戴着頂黑色的鴨舌帽,整個人快要淹沒在人羣中。
    他好像不敢相信是看見了我,他反覆地確認後,纔對着我笑了笑。
    他的笑容溫暖又陽光,像一塊冰,慢慢化開,一如往昔。
    我突然想到我第一次遇見李岱。
    我一向是愛熱鬧的,那天本想出去玩的,最後卻被室友江離拖着我去籃球場看籃球比賽。
    李岱生了副好皮囊,看着周圍人都瘋了般給他加油。
    我也不肯認輸,喊得格外起勁,我的大嗓門響徹了整個籃球場。
    李岱聽見突兀的鵝叫愣住了,回頭笑着我。
    只此一眼,我便淪陷了。
    猶如腳陷在沼澤地,一步淪陷,持續下沉。
    那時我在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乾淨的男孩子呀,可真好看。
    爲此我就開始追在李岱屁股後面跑,一跑就跑了三年。
    從記憶中抽回思緒,我有些感傷,李岱不再是曾經那個陽光明媚的男孩,而我也不再是那個一往無前的傅呦呦了。
    發愣的間隙,李岱走了過來,他太瘦了,風吹得他衣服飄起時,似乎能把他帶倒。
    他:「你怎麼在這?」
    我:「你怎麼在這?」
    我倆同時發問。
    我這人死鴨子嘴硬,還嘴損地跟了句:「還沒死呢?」
    李岱氣笑了,把手裏類似報告的東西往身後移了移:「快了。」
    我瞪了他一眼,可真沒意思,一見面就打嘴仗。
    我掉頭就走,打車回家。
    走了很遠,李岱在身後喊我:「呦呦。」
    我站在原地,不敢回頭,我怕一回頭,就心軟了。
    和李岱在一起三年,我真的心軟太多次了。或者可以說,從第一次心軟,我就落了下風。纔會導致讓人家爲所欲爲。
    「你要幸福啊。」李岱聲音很大,像用盡了全部力氣。
    這聲祝福真誠又坦然,卻讓我潰不成軍。
    去尼瑪的幸福。
    5
    回到家後,我感覺累得不行,往牀上一躺,連衣服都不想換。
    就是這時收到了顧長空的微信,內容很簡單:「我對傅小姐很滿意,如果傅小姐對我不反感,是否可以接觸看看?」
    我沒回,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我又夢到了我過生日那天。
    那天李岱起了個大早,早早地給我做了一桌子菜。有我愛喫的籽蝦和大閘蟹。
    我早晨牙都沒刷,就準備喫飯。
    李岱用筷子打我的手,無奈地笑:「快去洗漱。」
    我被他推進洗漱間,眼睛還有些睜不開,閉着眼睛開始刷牙,洗臉。
    出來時,李岱已經給我盛好了飯。
    其實和李岱在一起三年,我幾乎沒做過飯,我也不會做飯,一直都是他做給我喫。
    喫了飯,我們就一起去逛街,以往李岱給我買的都是喫的用的,很少有禮物。
    逛街時,我發現了一條項鍊,很好看,一千多,有點小貴。
    李岱是個程序員,我倆工資加起來,每個月也有一萬多。
    但是我倆都很節省,平時也不會買太貴的東西,因爲他有一半的工資要交給家裏。
    可我真的很喜歡這條項鍊,既然是過生日,我想有一件像樣的生日禮物也是可以的吧。
    我抱着李岱的胳膊,瘋狂暗示:「岱哥,這條項鍊是不是很好看?」
    李岱點了點頭:「還可以。」
    「但是不可以買。」李岱看穿了我的意圖,明令禁止。
    李小摳,我生氣了,如果平時就算了,可今天是我生日啊。
    我想同他爭辯,正巧他手機亮了,來了電話。
    我看到上面的顯示了,是他媽媽。
    他出去接電話了,我心裏有氣,也跟着出去了。
    我站在他身後,能清晰地聽到,他媽又管他要錢了。
    從他一畢業,他一直在贍養他的媽媽。
    他是單親家庭,從小母親就黏着他。
    「兒子,媽媽想和你住一起。」他媽媽低聲哀求,綠茶極了。
    這不是他媽第一次要求和李岱住,之前幾次,都被我拒絕了。
    畢竟我和李岱沒有結婚,如果他媽媽過來,屬實是不好相處。
    況且結了婚,住在一起也一定會有婆媳矛盾。
    李岱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好。」
    他甚至沒有徵求我的同意,我眼淚譁一下就下來了。
    李岱掛了電話,回頭看我,他眉毛微皺,本來就被母親弄得心煩,看到我哭,更煩了:「就因爲一條項鍊?」
    我倒情願是因爲一條項鍊,可不是啊,我難受的是,你要讓你媽媽過來,而你卻沒有詢問我的意見。
    既然她過來我就得走了。
    我咬了咬牙:「是,我們分手吧。」
    我掉頭就走了,把李岱扔在了原地,他沒有追我,我直接回了家,收拾東西走人。
    我先寄宿在了閨蜜家幾天,然後就快速地找了房子。
    李岱媽媽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
    她到底有多不喜歡我呢?大概是到處說我壞話。
    我和李岱的家是一個縣城的,小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她媽媽時常在親戚朋友面前貶低我,說我黏着他兒子,倒貼他兒子,攆都攆不走。
    一來二去,這話也就傳到了我父母的耳朵裏,我父母本來就覺得李岱沒有車房,家裏又沒有錢,不太同意我倆在一起。
    出了這回事,更加反對了,覺得他母親人品不行,這樣的家庭,怕我過去喫苦。
    但是我捨不得李岱,我真的好喜歡他。
    可我真的無法放下成見和他媽媽相處,他媽媽總會偷看李岱的手機,甚至關聯了李岱的QQ,我和李岱說什麼,她都能看見,偶爾她還要插一腳。
    這三年來,我倆吵的架大部分都是因爲他媽。
    6
    我醒時,天已經黑了,枕頭溼了一大片。
    有些決定,我已經做好了。
    我無法想象每天和李岱母親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曾經問過李岱:「如果我和你媽吵架,你幫誰?」
    那時李岱正切着菜,淡淡地說:「你倆不會吵架的,我媽人很好的。」
    「那萬一呢?」我不甘心。
    「那你讓讓她就好了。你知道的,她一個人把我養大很不容易,我不能讓她傷心。」
    李岱很少有這樣正經說話的時候,我知道比起我,他母親更爲重要。
    而那時我還傻傻地以爲,李岱母親把李岱養大不容易,我也要對她好,後來發現,一切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如果嫁給他,我永遠都是那個外人。他和他母親纔是一家人。
    從李岱和我說要幸福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倆再也不可能了。
    我拿起手機,給顧長空發去了消息:「好,那我們試試看。」
    顧長空很晚纔回我消息:「抱歉,才下門診。」
    他約了我第二天去看電影,我同意了。
    顧長空的愛好很廣泛,他喜歡畫畫,喜歡看藝術展。
    跟他接觸後,我感覺整個人溫婉了不少。由於天天被顧長空拉着運動,一個月下來我的身材也好了不少,整個人比以前精神了很多。
    就連閨蜜王晴都拿我打趣:「姐妹,你最近真是變漂亮了啊,都不沙雕了。」
    我瞪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她趕緊閉了嘴。
    我喝了口咖啡,不過我有些好奇:「你怎麼認識顧醫生的?」
    王晴哈哈一笑,眼神閃躲,看向遠處:「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當時我也沒在意,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她跟顧醫生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只不過那時,我有些沉浸在顧醫生的溫柔裏,也就沒在意這個細節。
    顧長空什麼都好,人帥,禮貌周到,我空着的半顆心,一點點被他填上了。
    7
    一晃幾個月過去,開春時,我發現我好久沒有想起過李岱了。
    天氣暖和,我的心也一點點變暖。
    有一天,顧長空值班時,我還心血來潮地去給他送飯。
    只是我沒想到在醫院的走廊,我會和李岱打了個照面。
    他穿着病號服,比我上次看到的他,更瘦了。
    他戴着病號帽子,臉上沒什麼血色。
    他看見我,下意識就要跑。
    「李岱。」我在後面喊他。
    我越喊他,他跑得越快,我在後面追着他,他嗖的一下閃進了其中一間,病房太多,距離又不近,我沒看到他進了哪間。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顧長空聽見動靜,從醫生辦公室走了出來,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帶進了辦公室。
    我坐在凳子上,身上還有些發抖。
    「他是不是快死了?」我看見李岱身上那副了無生氣的樣子,還有他因爲化療掉光的頭髮。
    就算再笨我也能猜到。
    顧長空看了我一眼,起身給我倒了杯水。
    他拍了拍我後背,安撫我:「放輕鬆,他目前沒事。」
    「他得的什麼病?」我勉強穩了穩剛纔因爲奔跑還在加速的心跳。
    顧長空想了一會兒,有些難以開口:「胃癌晚期。」
    「他還能活多久?」我的手又有些發抖,拿着水杯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
    顧長空握住了我的手,將水拿穩。
    「頂多半年。」
    我腦袋轟一下就炸了。
    後來顧長空把一切都跟我說了,他就是李岱的主治醫生,相親也是李岱安排的,一年前他就被確診了,就在我生日那天。
    而那天,我還同他吵架,甚至同他分了手。
    顧長空坐在我對面,他邊說邊看我的神情。
    說到最後他跟我道歉:「呦呦,對不起。我騙了你。如果你選擇和我分手,我也尊重你。」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平時那麼優雅沉穩的人,此刻竟然有些無措。
    而我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感受,我腦袋很亂,我的心也亂了,我拿着東西直接出了門。
    8
    我在家一躺就是一週,不出門,頭不梳臉不洗就在家躺着。
    我開始回憶這幾年,我和李岱在一起的時光,我問自己,愛李岱嗎?
    我又問自己,愛顧長空嗎?
    結果就是我不知道。
    剛開始和李岱分開的那一年,我熬夜酗酒,後來撐不住了,我給他發了消息,藉口自己發錯了鏈接,讓他付尾款。
    我以爲我找他,給他個臺階,他就會和我和好。
    結果沒有,他跟我說,祝我幸福。
    後來我死心了,我開始試着接受顧長空,他禮貌周到,人帥脾氣好。
    我開始思考,和李岱在一起三年,比起愛來說,我想我對李岱更多的,應該是依賴吧。我和李岱是歡喜冤家,爭吵不斷。
    而直到顧長空的出現,我纔開始懂如何愛一個人。
    他事事有迴音,上班下班休息,按時報備,節日會精心準備禮物驚喜,對我足夠尊重,父母也很明事理。
    他讓我知道,一種正確的戀愛該是什麼樣子的。
    和顧長空在一起,我開始思考如何變成一個更好的妻子。
    我開始更沉穩,如果說和李岱在一起是情竇初開,那麼和顧長空在一起,我開始考慮勢均力敵。
    至於問我愛誰,我不知道。
    如果問我想和誰在一起,我知道。
    第二天,我出現在了李岱的病房。
    我和李岱大眼瞪小眼:「李岱,別逼我抽你。再不喫藥,你看我幹不幹你。」我坐在牀上,手裏拿着藥和水,氣得半死。
    李岱嘲諷一笑:「傅呦呦,你往你前男友身邊跑,你男朋友知道嗎?」
    「她男朋友表示知道。」
    顧長空正好查房,從門外進來,臉上還帶着笑意。
    「畢竟我不會和一個要死了的人計較。」
    顧長空這話說得是真損啊。
    他過來揉了揉我的頭髮:「彆氣了,消消氣。」
    說完,他接過了我手裏的藥和水,放在了一旁。
    李岱往牀上一躺,滿臉絕望:「別特麼在我面前秀恩愛,我還想多活幾天。」
    顧長空硬懟:「想多活幾天,不喫藥?」
    李岱看了他一眼,最後罵罵咧咧把藥喫了。
    看完李岱出來,顧長空也下班了。
    他送我回家。
    車裏我問他:「你真不喫醋呀?」
    「喫啊,所以你怎麼補償我?」顧長空假裝生氣的樣子,還把臉伸了過來。
    我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在他臉上吧唧一口。
    是的,在昨天我選擇了顧長空,雖然只相處幾個月,他的溫柔卻直達我心底。
    和李岱在一起,我倆是兩個長不大幼稚得不行的小朋友。
    而和顧長空在一起,他教會我如何成爲一個更好的人。
    所以昨天,我給他發了微信:「明年,我們結婚吧。」
    他回了個「好」字。
    9
    李岱去世的那天,他還在同我鬥嘴。
    「傅呦呦,哥哥我就這麼有魅力,我都要死了,你還捨不得我?」
    他躺在牀上,臉慘白得像一張紙。
    就這樣了,嘴還賤呢。
    「是啊,捨不得啊。」我艱難一笑,「在一起三年,是隻狗都得有感情。」
    跟他在一起,就是忍不住懟他。
    「拿我跟狗比?」李岱咬牙切齒,氣得不行。
    我掃了他一眼:「你比狗狗。」我把被子幫他往上拽了拽。
    李岱想反駁,但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他眨了眨眼,放棄了。
    好半天,他才又開口,勉強說了一句:「我想喫冰淇淋,幫我去買冰淇淋吧。」
    我出了門,外面開始下雪了,我走到醫院對面,給李岱買冰淇淋。
    我就買了一個,然後我就坐在醫院院子裏的凳子上,自己喫了。
    已經初冬了,天氣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麼回事,喫着喫着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眼睛模糊一片,突然被遮住了,我微微地抬起頭,是顧長空。
    他同我並肩而坐,語氣淡淡地:「李岱走了。」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畢竟我倆在一起三年,他想做什麼,我都清楚。
    他剛纔讓我買冰淇淋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他應該是不行了。
    「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手裏的冰淇淋太冷了,我渾身都在發抖。
    顧長空從我手中,拿過冰淇淋,還將我的手放到他衣服裏,幫我暖手。
    「他說,你看不到他死,他就永遠活着。活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活在你的記憶中,活在你心裏。」
    這人可真逗,明明把我推給別人的是他,臨了要死了,還希望活在我心裏。
    「還有什麼嗎?」
    天太冷了,我的手怎麼捂都捂不熱。
    「他讓我別計較,就算你心裏在某個角落還有他,那也算未遂,畢竟他是死人了。」
    我看着顧長空,顧長空看着我。
    曾經用來噎李岱的話,現在被李岱用來噎他。
    顧長空無奈地笑了笑。
    李岱這人,可真逗。
    10
    一年後的初冬,我和顧長空結婚了。
    那天也下了雪,一如李岱去世的那天。
    顧長空就在離我一米的距離,我和他面對面站着。
    司儀拿着話筒問我:「傅呦呦小姐,你願意嫁給顧長空先生爲妻嗎?」
    我曾經問過顧長空,彼時我握着他的手:「你不怕我心裏還有他嗎?」
    那是李岱走後的半年。
    「不怕。」顧長空將我摟緊懷裏,「你的心遲早會被我填滿,你對他的愛,會一點點隨時間消失殆盡的。」
    他說得那樣篤定。
    「呦呦,隨着時間的推移,人潛意識會選擇淡忘傷痛,所以有一天,你一定會忘了他的。」
    黑暗中,他堅定地看着我,眼睛亮如晨星。
    我伸出拳頭,用不輕不重的力氣,打在他胸口:「那你上次說可以分手是什麼意思?」
    他將我的拳頭,握在了他手裏,然後一點點撬開,同他十指相扣:「如果你選擇跟我分手,那等李岱去世後,我也會把你追回來的。」
    「這麼有自信?」我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
    「是啊,我遠比你更有自信,我也遠比你自己瞭解你。」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像鵝毛一般。
    我從記憶裏回過神來,天氣很冷,但是我早已被眼前人溫暖過了。
    我看着顧長空,無比堅定,說出了那句:「我願意。」
    番外
    傅呦呦
    我想我是個壞女人。
    李岱去世後,我慢慢開始忘記他了。
    我以爲我會記得他很久很久的。
    其實不然,兩年後,我已經幾乎記不得他的樣子了。
    顧長空說得對,隨着時間的推移,時間會沖淡傷痛,也會讓人淡忘一切。
    這兩年顧長空一直在我身邊,我很慶幸他從來沒有問過我,是否愛他。
    結婚的那天,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愛你。」
    後來我問他,怎麼不問我是否愛他,他說他愛我就夠了。
    他說愛是神聖的,可以說是衝動的產物,陪伴纔是永久的,生活裏,兩個人相處得舒服才最重要。和永遠的陪伴相比,愛沒有那麼重要。
    當時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話,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害怕。
    他害怕得到別的答案,他害怕,我心裏沒有他。
    那樣的一個大男人,在外人面前沉穩可靠的顧醫生,夜裏卻委屈得像個孩子,抱着我號啕大哭。
    我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愛你。」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看我:「沒騙我?沒有因爲哄我說假話?」
    我笑着點了點頭。
    這句話雖遲但到。
    李岱
    我是在呦呦跟我分手那天,確診的。
    我們一起去逛街,她喜歡的項鍊我沒有給她買。
    因爲我買了戒指,我想着現在讓她有多失落,晚上她就會有多驚喜。
    但是很可惜,她真的生氣了,她轉身就走了。
    我想去追她,但是突如其來的胃痛,痛得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直到暈倒。
    我被確診了胃癌。
    真遺憾啊,我差一點就娶到她了。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拖累她。
    分手一年後,某一天,她突然給我發來了消息,讓我給她付尾款。
    我想多跟她說幾句話,就故意不給她付款。
    那天我喝了很多的酒,半夜一股腦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轉了給她。
    跟我這幾年她辛苦了,我沒讓她過上殷實的生活,虧欠她太多。
    後來我想想,比起給她錢,不如給她找個更好的人。
    第二天,我又把錢要回來了,在電話裏,她生氣氣得聲音都抖了。
    這樣也好,恨我也就能很快地忘記我。
    我的主治醫生是個大帥哥,人特別好,家境殷實,工作也體面,能算上是個滿分男人。
    我託王晴組了個相親局。
    顧長空回來後,我立馬問他怎麼樣。
    他看着我笑了笑:「是個很好的女孩。」
    我低着頭看着手機,那是,我的女孩怎麼可能不好呢?
    我像個陌生人一樣,旁觀他們的相處。
    我想這樣挺好,以後呦呦都會幸福的。
    我沒想到後來的一天,她會來到醫院,她會發現我。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逃了。
    後來她每天都來病房照顧我,怎麼攆都攆不走。
    好在顧長空,尊重她,也愛她,並沒有計較。
    我有的時候會害怕,怕她忘不了我。
    直到我看顧長空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睡着了,她給他蓋衣服。
    她是那樣小心翼翼,眼裏充滿心疼。
    那一刻,我心像被重擊了一下,疼得要死。
    我的女孩終於喜歡上了別人。
    我應該開心吧,可我爲什麼笑不出來?
    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對不起,呦呦,我後悔了。
    我死的那天,我支開了呦呦,我想,只要看不到我死去,她就會一直記得我吧,那就請慢慢地忘記吧,一定要慢慢,慢慢。
    顧長空
    第一次見傅呦呦是在李岱的手機上,臉肉嘟嘟的小女孩,看起來可愛又陽光。
    李岱是我的病人,可能和我年紀相仿的緣故,我倆聊得比較多,很投緣。
    他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鬼使神差我同意了,因爲我覺得,他就是想把傅呦呦介紹給我。
    我承認,我是見色起意了。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去相親。
    見到傅呦呦本人,我發現我更喜歡她了。
    她身上像有種魔力吸引着我,我希望我成爲可以替李岱守護她的那個人。
    隨着和傅呦呦的相處,傅呦呦對我從最開始的冷漠,演變爲熟絡。
    我們心照不宣,比朋友似乎更進一步了。
    意外出現,是在我值班的那一天,她突然來看我,碰到了李岱。
    我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她,從小到大,我一直是冷靜自持的,直到那一次,我跟她說,如果選擇分手,我也可以接受。
    她不知道,桌子下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好怕,怕她討厭我,怕她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我。
    她消失了一週,直到有一天,她給我發來消息。
    她說:「我們結婚吧。」
    在辦公室裏,那麼多人,我喜極而泣。
    我想,既然她認定了我,這輩子我都會好好照顧她。
    和她在一起兩年,我從來不敢問她,愛不愛我。
    我時常安慰自己,我愛她就夠了。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她會不會有一點愛我呢。
    一定有吧,要不然她爲什麼和我在一起呢?
    可是我不敢問,我怕換來的是她的沉默,甚至是更糟糕的結果。
    直到很久後的某一天,我忍不住了。
    我趴在她耳邊裝睡,小聲呢喃:「呦呦,我愛你,你愛我嗎?」
    她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然後親了一下我的額頭,她也小聲說:「我也愛你。」
    那一刻,我號啕大哭,我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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