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成為愛情小說家（23）衣服

　　在網路上討論戀愛，最熱門的主題不出這幾個：辨識時間管理大師、星座配對指數、維持戀情的撇步，還有，如何穿搭才能抓住對方的目光。穿搭／時尚這種主題，看似比其他主題更能找到最大公約數，事實上，人類對外表的關注與討論，遠比內在的心思、個性、人性更加細緻。討論一個可以走得長遠的好伴侶條件，不外乎體貼、善良、大方；至於外表，往往連眉毛多長、鼻樑多高、牙齒的角度都可以討論個沒完沒了。

　　在章軒連續對悠悠的幾件外出服搖頭不止後，悠悠決定直闖Canna家，跟她借衣服是最快的。

　　「你要跟誰約會嗎？」Canna打開衣櫃，一面問。

　　「金主。」悠悠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

　　「啥？」Canna轉頭看她。

　　「要去取材的對象啦。」悠悠心想，Canna還真是一如往常地分不清幹話和真心話，「唉等等，那件是什麼？」

　　「啥？」

　　「停停停！」悠悠要Canna停下，「那件。」

　　「這個？」Canna拉出一件白色雪紡短洋裝，胸前有垂綴的領結，是相當學院風的樣式——也是悠悠從沒見過Canna穿過的洋裝。

　　「你怎麼會有這種衣服？」

　　「我怎麼還沒丟掉？」Canna將洋裝從衣架上扯下來，「你要嗎？」

　　這次換悠悠發出「啥——」的質疑長音了，「你有穿過嗎？」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穿這個能看嗎？」

　　「可以把你改造成輕飄飄小女人風啊。」

　　「送我這件衣服的人也是這樣想吧。」Canna冷笑著，轉身走去梳妝台下找出一個紙袋，將洋裝丟了進去，「丟吧。」

　　「前男友？」

　　Canna不置可否。

　　「初戀後的下一任？」

　　「我現在是你的取材對象嗎？」Canna看著悠悠一副又要聽故事的姿態。

　　「我可以一邊幫你斷捨離衣櫃。」

　　「無聊。」

　　「對，我真的很無聊。」悠悠笑了，她想起前一晚和章軒兩個人無聊來、無聊去的對話，「大學認識的？」

　　「對。一切都是從這件衣服開始——」Canna忍不住仰天長嘆，顯然她又從衣櫃裡挖出了史前時代般的舊衣堆，「我、到、底、有、什、麼、毛、病？」

　　在她手上的，是一件早已變形的粉色毛海毛衣，由於放得太久了，粉色逐漸變成灰色，細看的話，粗腳的針織上也佈著黃色的小斑點。

　　Canna剛上大學的時候，正是臉書開始流行使用的時代。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醜小鴨急著蛻變成天鵝，脫去制服後，每天怎麼打扮、怎麼化妝、怎麼在大二的聖誕節前脫單，臉書上一個個粉絲專頁都在教女孩們怎麼打理自己，也有一個個公開、不公開、私密社團圍繞著這些主題打轉。

　　經歷過高中時代那樣純純的初戀，Canna自認為相對於其他完全戀愛新手的同學，毫不在意大一新生男男女女間、直屬學長學妹間瀰漫著的曖昧，對於各種聯誼活動，她也採取著不主動但也不完全拒絕的態度，像隔岸觀火般參與著一切屬於新生的活動。當時甚至有些人會耳語Canna可能有校外男友，也有人直接當著她的面開玩笑說「是尼姑嗎」，她都只是笑笑，選擇忽略。

　　雖然偶然聽到其他的某某系、要和T大醫學院聯誼時，Canna仍忍不住心中產生一股少女的哀傷，不過那也只是短暫的一瞬而已。

　　那年的聖誕節，大三系學會提議要辦系上過去從未辦過的晚會，Canna雖沒特別有興趣，常和她一起修課的幾個朋友也是；但學長姊都特地堵在必修課教室門口來收餐費，乖巧又不懂得反抗的大一，排起了長隊、掏出錢包繳錢。

　　「記得喔！dress code是粉紅色！」收錢的學姊提醒著。

　　「啥？」Canna一個不注意，就發出了質疑的聲音，「抱歉！」

　　「粉紅色喔！」學姊又再次提醒。

　　不喜歡粉紅色、也從不穿粉紅色，小時候甚至為了反抗粉紅色而放棄去舞蹈教室的Canna苦瓜著一張臉，她大可不去晚會，但不去的話，真是可惜了剛繳出去的餐費……畢竟那也是她得苦坐在圖書館裡打工好幾小時才有的零用錢。

　　她在電腦前一面登入MSN等Lucas上線抱怨，一面打開臉書的二手社團，總有機會讓她矇到一件粉紅色的衣服吧——

　　才用滑鼠滾了幾下，Canna就在校板看到了「粉色毛海毛衣出售，僅試穿過，不適合，等待有緣人」，可以吧，就這件吧，Canna心想，「反正只會穿一個晚上，就這件便宜買一買吧！」

　　於是她加了買家帳號，傳送訊息，「您好，我想買毛衣。」

　　「您好，可以明天中午在噴水池旁面交嗎？」

　　當然。太好了！Canna心想，解決了一場大一的社交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