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02：願望APP(9)

　　火車進了站。

　　禾日市火車站的設計很雅致，甚至到了有些華而不實的地步。清晨的陽光穿透巨大的玻璃天幕，在月台和雙向的兩條軌道上折射出不規則的影子。

　　藍箏和莉迪雅一起步出火車站。站外高樓大廈林立，莉迪雅四處張望，找到了委託人口中的店舖，離他們不遠。

　　店舖門前果然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頻頻低頭看手錶。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靠近，男人抬起頭，朝兩人看去。

　　跟委託人上一次的交流中，對方告知了協助他們的律師姓名，並說他將會負責接送他們前往事發地點。莉迪雅打量了一下西裝男子，他身材壯實，比起法律界人士這個名銜給人的書卷氣印象，倒更像是負責執法的人員——而且還是經常去健身房的那種。

　　他也是一個容貌英俊的男人。

　　此時他對二人微微頷首示意，顯然委託人也一早就將他們的特徵告訴給了男人。

　　莉迪雅首先開口：「你好，是秦律師吧？」

　　「是的。」秦瑾之看了看兩人的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她看得出來，大概他是沒想到接手調查的人這麼年輕。

　　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對他們有這種反應，甚至還有些人到他們事務所時轉身就走，原因就是以為二人是騙錢的神棍。

　　秦瑾之很快就收斂了神色，「你們坐了這麼久的車應該也累了，我先帶你們去酒店，休息一下再去學校吧。」他的口吻很客氣，讓人容易產生好感。

　　莉迪雅看向藍箏，尋求他的意見。

　　令她欣慰的是，下車之後他的精神似乎好起來了，在火車上，他的語氣中的那種茫然和迷惑此時消退了不少。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就像回復了幾年前的狀態——在他的健康還稱得上稍微正常的時候。

　　「不用了。那個女孩已經失蹤兩天了吧？不能再耽擱時間了，得趕快把她找回來才行。」

　　秦瑾之看了藍箏一眼，沉默的認可了這句話。

　　他又瞄了瞄手錶，「我的車子就停在附近，現在出發的話，應該趕得上在他們的第一節課之前到達，跟相關人士談談。」

　　一邊說著，他一邊開始邁開腳步。

　　兩人上了秦瑾之的車，男人還很體貼的準備了兩份早餐，待他們坐到車後座後，便把膠袋遞給莉迪雅。莉迪雅打開一看，是兩個包裹得很結實的飯糰，還有兩瓶烏龍茶。

　　飯糰仍然有一些溫度，莉迪雅正要把屬於藍箏的那份給他的時候，發現藍箏正盯著駕駛座前的掛件看。

　　那個掛件倒是有些意思，是一個結構複雜的紅色繩結，繩結之中嵌著一個木製雕刻物，邊緣並不平整的圓形木片之中，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飛舞著，而工匠顯然小心打磨過牠身上的鱗片，它們是整個雕刻中最為精緻的部分，在陽光下，甚至反射出點點金黃的光輝。

　　「真不錯的裝飾。」藍箏說。

　　秦瑾之自然也注意到乘客的視線，他伸手摸了摸那個掛件，微微一笑道：「是朋友送的禮物。」

　　「他一定很重視你。」

　　聞言，不知為何秦瑾之的眼神卻黯淡了下來，「也許吧。」

　　莉迪雅聆聽著兩人的談話，抬眼看了看那個掛件，頓時明白了藍箏作出這種評論的原因。雖然這個繩結很整潔乾淨，但年月依舊在木頭上留下了肉眼可見的痕跡。繩子部分或許是新製的，可是那價值不菲的木雕則應該是古物。

　　藍箏和莉迪雅則更在意其中吉祥的意象，這種優秀的雕刻往往傾注了工匠的心血，從而帶有某種力量——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負面的，不過兩人感覺得出，這個裝飾屬於前者。

　　能送出這種禮物的人，除了對古董有一定研究之外，肯定也是相當看重收到禮物的對象。

　　車廂裡很快就安靜下來，兩人跟秦瑾之畢竟只是陌生人，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話題，只好沉默的吃著早飯，撐過這段時間。

　　路上，禾日市市區的風景映入了藍箏眼中。與華國不同，禾日市地少人多，加上山多平地少的地勢特徵，為滿足人口需要，可見的範圍裡幾乎都是參天大樓，它們就像是一棵棵無枝無葉的光禿樹幹一般，組成了整座混凝土森林。

　　隨著時間過去，城市才正式甦醒過來，他們看見了馬路邊擺攤的小販，也看見了公車站前擁擠著等候上車的人們，最後，秦瑾之的車把他們送到一所高中的門前。

　　「這就是聖瑪麗中學，也是陳曼珊失蹤的地方。」秦瑾之說道。

　　「莉迪雅，能感覺到什麼嗎？」

　　秦瑾之率先下車後，仍留在車上的藍箏輕聲問道。這是兩人的習慣，雖然藍箏也有辦法探知出四周存在的靈體或奇異現象，但這麼做必定要消耗一定的魔力，因此平常他們在進行現場考察時，都會善用莉迪雅的能力。

　　莉迪雅看向學校。

　　他們並不是第一趟到學校處理委託，這是一個人流密集的地方，也是很多人人生中意義最重大的地方之一。大多數人會在學校度過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光，也會因此成長，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熬過這個階段。

　　有些人會在這個時期死去，可能不是在學校裡發生的，也有可能正正發生在學校裡，自殺、或被欺凌、或是出乎意料的死亡，而類似的事情不時會登上報紙或是電視的新聞報導，然後再被人遺忘。

　　但學校不會遺忘他們，正如他們也不會遺忘學校。其中有少數死者會有足夠能力化身成鬼，其餘的則留下記憶的幻象，在他們曾經痛恨或喜愛過的校園中流連。

　　隨著時間過去，一批人畢業離開學校，毫不留情的把這些未能同行的伙伴丟下，接著，下一批人也會進入這所學校——作為新的血液，也作為新的怨念種子。

　　在藍箏這種人看來，學校就是怨念的溫床。

　　莉迪雅感覺到，聖瑪麗中學裡也存在著不少這樣的怨念，甚至還有不少已經成形的鬼魂。愈是歷史悠長的學校，愈是可能產生這樣的狀況。

　　不過令人安心的是，這些鬼魂之中，並沒有這一兩天才形成的新鬼。

　　莉迪雅轉過頭，正打算將這個好消息告知藍箏，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