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下)

(六） 接連幾天，玉蓮每想到大哥看著電視機失神的畫面，就禁不住流淚。

大哥大她五歲，小時候只要有人欺負她，大哥是她的靠山。

她想到萬一有一天父親離開這世界，大哥一定會抱憾終生。

她決定不要讓大哥有遗憾，她寫了一封email 給大哥的小女兒:「佩芬:你很愛你的爸爸，那是你有你爸爸的遗傳。

你爸爸也跟你一樣，很愛他的爸爸，他一輩子一直在問自己:我的爸爸愛我嗎?

我們就給他答案: 你的爸爸很愛你。

你跟你的家人時常跟他講這句話，會有效果的。

其實阿公非常愛他，從他小時候就很愛他，只有他能喝魚肝油。」

過幾天，玉蓮打電話到大哥的家，大哥不在，大嫂接了電話，說:「佩芬說要和解。」

玉蓮以前聽大嫂說過佩芬非常愛她的父親，夫妻吵架，其他小孩站在大嫂那邊，佩芬會選擇站在大哥這邊。

玉蓮相信佩芬會努力促成她的父親與阿公和好。

(七) 玉蓮打電話給她的父親，說:「阿爸，我阿兄說清明節回去掃墓，你擺臭臉給他看。」

玉蓮決定要跟父親說實話，希望父親了解大哥不想回鄉下的原因。

「沒有啊 ! 我沒有啊! 」父親驚訝地回答。

「那時你有生他的氣嗎?」玉蓮問。

「沒有，我沒有生他的氣。」父親說。

「你都沒有跟大哥說話，對不對?」玉蓮問。

她的父親沈默著。

「阿爸，宗教上有說父母要主動與子女和好，你要主動跟大哥說話，以後他就會主動跟他的兒子說話。」玉蓮溫和地勸著。

「好! 」父親說。

玉蓮的父親非常疼愛大哥的兒子，她想父親會願意為他疼愛的孫子做任何事。

一個月後，她的大哥打電話給她，

「玉蓮，這次我回去，我坐在客廳，父親笑咪咪地來坐在我的對面，他問我:『你的田地要怎麼處理? 』他很和氣的樣子。」

她的大哥語氣中有著喜悅。

(八） 過了幾年，玉蓮大哥重病，他一直瞞著父親。

那天他不顧家人反對，一早就開車到鄉下載父親去城裏看病，看完病，又載他回家。

她的大哥因為過於疲累 ，就在客房休息，後來竟睡著了。

下午四點左右，她的父親來敲客房的門，說:「明啊! 天晚了，該回去了。」

她的大哥打電話跟她說這事。

(九) 兩年後，玉蓮大哥臨終前，她想要告訴他: 父親非常愛你。

她知道這句話對她的大哥很重要。

她流著淚說:「阿兄，阿爸很愛你，你知道嗎? 他愛到不顧自己的後半生，把所有的金錢都給了兒子。」

她的大哥在病床上，努力撐起他的上半身，點頭說:「我知道，我本來想再拼一下，幫父親送終。」

大哥走後，他的家人常回鄉下探望玉蓮的父親。

玉蓮的父親說:「你們的父親很孝順，以前都兩星期就回來一次，是我沒福氣。」

她的大哥一家人一直回鄉下探望她的父親，一直到她的父親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