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的熱河公園（下）

一對姊弟模樣的小朋友，坐在亭子的石階上，吃著餅乾夾片的麥芽糖，那小姊姊立刻吸引了爸爸，她眉清目秀，尖鼻小嘴，皮膚白皙，頭髮濃密，腦後紮了兩把馬尾，明顯的美人胚子，她的身材又高，超過一百五十公分吧，但從稚氣的神情看，應該還是小學生。她大咬一口，麥芽糖黏性強，拉得老長還不斷，她只好小口小口的向前收，最後糖絲終於斷了，嘴邊的那截垂下來，沾黏在她的下巴上，看到這裡，爸爸的臉皮也不禁有一種黏膩的感覺。

珣帶著弟妹們在幾座滑梯間流竄，爸爸的眼光不時追蹤一下，同時四向瀏覽。這是個陽光明麗的清秋，天空中薄薄的白雲好像隨時會消融褪去，背後則是一片不盡深遠的純青。園內總也有四、五十株各式樹木，黑板樹、雀榕、羊蹄甲、樹葉落光的青楓和帶著莢果的阿勃勒等等，北面民俗公園的圍牆內那排台灣欒樹，頂上盛開著像枯葉般的花簇，在斜陽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

一陣西風吹來，雙肩最感涼意。爸爸注意到公園東北角路口，居然有座太平洋房屋的攤子，兩男一女三名職員，站在桌子旁，手裡拿著一堆五彩繽紛的汽球，發給和父母在一起的小孩，他們腳下，豎著七、八塊手寫的廣告牌，都是附近待售的別墅、華屋。「真辛苦！有效嗎？」爸爸心裡想著。在政壇紛擾不寧、廠商出走、失業率創新高和股市崩跌聲中，委託仲介賣了五個多月房子而毫無結果的爸爸，對於房地產界的嚴峻情勢，感受特別深，兔死狐悲，不由得對這些掙扎求生的業者，生出無限的同情。而現在只是秋涼，真正的冬天還沒降臨呢！想到這裡，公園內的景色，變得有些憂鬱了。

「爸爸！我們要回家了！」珣尖銳的叫聲，將爸爸從沈思中喚醒。兩個年紀小的，疲倦寫在臉上，紫涵纏著二嬸嬸抱，珣則企圖把芷湄背上身，讓爸爸看得十分緊張，趕忙過去把她攬在懷中。過了大連路，剛才那場法事已近尾聲，道士在棚下繞行，把紙人送上一輛小貨車，信眾們忙著收拾供品了。

「看！好像海浪喔！」拐進崇德二路時，弟弟指著天空大叫。大家抬頭，是噴射機飛過後留下的一道又長又直的白線，分開了兩旁薄薄的捲雲，真像在蔚藍的大海中，遠遠湧來的一排浪頭呢！

89.11.15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