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落葉50

First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見Khaotung非常認真的在寫筆記，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一旁去，用毛巾把頭髮擦乾。

他不用吹風機吹頭髮，怕會打擾到Khaotung的思緒。

First自己走到床邊，從包包裡頭把劇本拿出來，接下來有兩天的時間幾乎都是要拍跟Gawin的對手戲，之前拍過的所有畫面導演說在進入剪輯的時候，發現情緒不連貫，因此要求全部重拍。

雖然導演沒有要求要First得要和Gawin兩個人相處一段時間，不過First大概知道導演的意思。

Yok是個瘋狂的藝術家，他會把對一個人的愛放入作品裡頭，他看對方的眼神炙熱帶點侵略。

First本身並不是這樣類型的人。他對他愛的人，雖然外放、寵溺，但卻不侵略對方。

他會慢慢的讓對方習慣自己的存在，然後再想辦法讓他喜歡的人主動接近自己。

First反覆把劇本看了很多次，包含導演給的人物設定，Yok的家庭背景跟養成，他對於藝術的看法。

他沉靜在劇本中，把自己融入進去。

遇到共頻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他忽然間想起，Khaotung第一次分化後，他們分開很久，他主動和Khaotung提議碰面。

Khaotung從宿舍下來接他的畫面，那個眼神……

充滿很多情緒，又不敢說出口，被他刻意忽略的熱情……

「喔！原來是這樣！」First一瞬間想通了，就是那個眼神，把那個眼神的感覺演繹出來。

他連忙的在劇本上寫下筆記。

「什麼這樣？」Khaotung不知道哪時候已經走到床邊了。

「我剛剛知道，要怎麼表達Yok對Dan的感情了。」First一臉驕傲的說。

「怎麼樣？」Khaotung好奇問。

First閉上雙眼，認真的倒數三秒鐘。

三・二・一。

First睜開雙眼，他用著熾熱的眼神凝視Khaotung，雙眼認真的凝視，充滿愛意卻又不說出口。

「……」Khaotung愣住。

First站起身子，伸出右手碰觸Khaotung的臉龐，微微的一笑，大拇指輕柔地滑過Khaotung臉頰。

一下，又一下。

「沒關係的，都過去了。」First說著，露出微微寵溺的笑容：「你做得很好。」

「……」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Khaotung拉住First的手，阻止First接下來可能有的動作：「我知道了，你不用演給我看。」

First有些意興闌珊的抽回手，坐回床上：「有感覺到我滿腔的愛意嗎？」

「有。」Khaotung嘆口氣：「很濃烈。怎麼想到的？」

「……秘密。」First看Khaotung一眼，直接鑽進被窩裡頭。

本來還想要追問下去，但Khaotung看一下時間有點晚了，決定暫時先放過眼前可愛的人。

但Khaotung不曉得的事，First在被子下的臉，非常紅。

＊

幾天後，Khaotung和Kob約定的時間到了。

Khaotung很早就到公司，並且忐忑不安的拿著他寫好的擴寫人物設定。

Kob一走進會議室，Khaotung便連忙的起身先打招呼，之後再跟Kob解釋他寫的人物設定。

Kob看過Khaotung的設定之後，滿意的點頭，並把自己認為的觀點也加入進去，讓角色更加飽滿些。

確定兩個人都對Songphon的性格都沒有問題後，就開始練習對戲。

「我們兩個人是同一個人，劇本裡面你就是我變成15歲的樣子，有些肢體動作就要做到一模一樣。」

「是。」

「我們先從走路開始吧，Songphon的走路方式跟坐姿……」Kob用非常強的經驗認真的指導Khaotung。

所有的肢體動作，說話的語調都不一樣。

Kob表演Songphon的聲調，講話緩慢，溫和外，聲調還稍微往上提高一些許，說是這樣才能突顯出Songphon比較陰柔的氣質面。

Khaotung照著Kob的要求練習一次，聲調的部分真的挺難的。

到整個課程大約是四個多小時，幾乎都沒有休息，Khaotung意外的也沒有感到疲憊，反而是很享受於其中。

他從Kob身上獲取非常多的表演方式。

「很好。」Kob露出滿意的微笑：「這裡幾乎一模一樣了。」

「真的嗎？」Khaotung說。

「真的。」Kob點頭：「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優秀，我相信接下來我們可以搭配得更好。」

「謝謝老師。」Khaotung禮貌的說。

「叫Phi就好。」

「謝謝P’Kob。」

＊

接下來的日子，Khaotung和First碰面數減少許多。

為了進劇組前的準備Khaotung花很多時間把Kob教導的東西吸收好，也不斷地跟Kob一起對戲。

First自己的劇組那邊也在加緊趕工，把不夠完美的畫面補上。

他們一樣會在推特上打鬧，也會每天傳訊息，以前會覺得寂寞，但現在卻覺得異常的安心。

這天，Khaotung結束和Kob的訓練課程，走出公司準備回宿舍的路上，因為太認真的思考Kob跟他說的話，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前方有人。

Khaotung不小心撞到一個人的肩膀，鼻息間傳來一股奇特的味道。

像是被太陽曝曬許久的……檀香木氣息。

下一秒，Khaotung聽見紙張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他連忙的低下身子去幫對方把東西撿起來。

「對不起。」Khaotung說。

「沒事。」對方說著，靜默地撿起地上的物品。

兩個人的手指碰觸到的瞬間，Khaotung只覺得眼前的視線忽然間黯淡許多，恍惚間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誰，為什麼很熟悉？

手指分開後，原本黯淡的視線恢復光明，Khaotung正想要開口多問一句的時候，對方已經不見了。

「奇怪了，幻覺嗎？」Khaotung喃喃自語道。

他回到宿舍，打開手機看見的是First說今天要睡在劇組，不會過去。

Khaotung放下手機，先給饅頭餵了食物，盥洗過後，他拿起劇本繼續研讀，看著最後祝福的部分。

他一直想，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才正確呢？

頭腦一直運轉，一直入戲出戲，切換之間讓Khaotung異常的疲勞。

他看著劇本，眼皮漸漸的沈重，不到幾分鐘，陷入深沈的睡眠。

＊

Khaotung的身體很沈重，他無法輕易的動彈。

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被雨水浸濕的檜木香。

「好久不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Khaotung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他看見一個好看的人，眼睛很大，皮膚白皙，和First很相似的臉龐。

「你是？」

「啊、對，你忘記我很正常。」對方微笑的說：「我叫One。」

「One？」Khaotung皺眉，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

「我本來沒有想過會跟你碰面。」One說著，他走到Khaotung面前，伸出左手：「但你今天碰到他了，想不到你會碰到他……」

「誰？」

「……Tim。」One的左手蓋住Khaotung的雙眸：「上一世再讓你轉世前，我說過……除非你碰到Tim，不然你不會想起來。我來把你上一世忘記的記憶交給你。」

「……」Khaotung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腦海中湧現許多的畫面。

他和One結婚，因為家裡給的壓力太大，即便他很愛First，即便家裡的人都知道First對於Khaotung來說多重要。

他妥協了，他跟One結婚。

他本來想告訴First，他跟One結婚只是家族給得要求，並不是…..結果他看見First很努力地控制情緒，用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說：「你要我當你的伴郎嗎？」

他本來想告訴他，並不是。

但又發現如果不讓First當伴郎，他很可能就要失去這個人。

於是，他艱難地發出一聲：「嗯。」

然後，他們繼續那曖昧不清，充滿肉體的關係。

明明已經說破了，他卻又不想要放手，他想把First牢牢的鎖在身邊，不要讓他離開自己。

他替First戴上戒指，讓他的無名指上有著他的名字。

「Tung……我們要繼續下去嗎？這麼不清不白的下去？」First在電話那頭，用著無奈的語氣說著。

Khaotung知道，First要離開他了，要逃離他身邊。

明明是他許願希望First不是Beta換取的代價，他卻故意說是為了保護First而失去的腳。

Khaotung每一次擁抱First，偶爾都會有……早知道別讓他是Beta，如果是Omega就能終身標記，怎樣也逃不開他。

然後，婚禮那天，First出車禍，進了醫院。

用呼吸器維持生命，但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One一臉嚴肅地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你用代價綁住他，他就不會在你身邊了。」

Khaotung渾身顫抖的看向One：「我不是……我……」

「你太執著了。」One輕聲說：「放過他吧。」

Khaotung幾乎像是被判死刑一樣，他像是被人抽走靈魂，每天都到醫院看沈睡的First。

他祈禱的希望，First可以睜開雙眼，他可以不執著要把First綁在身邊，他只要這個人醒過來。

他偶爾在醫院內，都會感覺First來看他，可是First卻不會醒來。

直到First的心跳漸漸變弱，不好的預感席捲Khaotung全身，他匆忙地回到家中，拿起楓葉，訂好機票馬上到泰北去。

發現Khaotung不對勁的One也跟著一起去。

他們到那間寺廟去，他去祈求，卻怎樣都看不見那個人的身影。

One嘆口氣，走上前去靜默的跪拜。

Khaotung察覺到One的舉動，他睜開雙眼，等著One那邊結束。

他和One是在18歲的時候認識，One說需要檀香木的味道，因為他需要見一個人。

Khaotung一開始以為遇到瘋子，直到One說：「我可以幫你很多，你不是想成為演員？我可以幫助你獲得很多資源。」

Khaotung接受One的提議，他們簽訂好五年的合約，他每個月會花一週的時間陪在One身邊，散發出自己的信息素。

One會進入沈睡之中，五年時間一到，One消失了。

直到……他在拍攝的時候，發生意外，他又見到One。

那時候的One和18歲他見到的One不一樣，他微笑說：「我來拿走代價。」

One睜開雙眼，告訴Khaotung一個靈魂只能許願一次的事情，One告訴Khaotung，First可能轉世了。

然後，One摀住Khaotung的雙眼：「你醒來之後全部都會忘記，你也不再是Alpha。你會是Beta……除非……你接觸到Tim和First融合的信息素，你會二次分化成為Alpha。再一次見到我，就是單獨跟他接觸到Tim，我會把這一世的記憶給你。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事情了。」

＊

Khaotung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熟悉的宿舍。

他起身環顧四周，跟睡著前沒有什麼變化，他掀開被子，發現他的大腿上，有一道疤痕。

原本沒有疤痕，卻出現疤痕。

啊、他想起來了，這是他希望First是Beta的代價，現在他在哪一個時間點？

Khaotung拿起手機，看看上面的訊息，怎麼樣都搜尋不到One。

「記憶，都回來了。」

外頭的陽光異常刺眼，Khaotung看著自己大腿上的傷疤，他決定先把這道疤處理起來，避免被詢問。

Khaotung打通電話給當初在自己在髖處刺青的刺青師，正巧對方今天有一個空擋，Khaotung除了學校之外，沒有其他的事情。

他沒有多想的直接到刺青師那邊去，請對方在他的疤痕上刺上刺青，什麼圖樣都可以，只要可以把疤痕蓋住就好。

他和刺青師討論之後，決定把刺上韓文，並且是一首韓文的歌詞，長度剛剛好可以把他的傷疤蓋住。

只要不是用特別好的相機特寫拍下，不會看到那條淡淡的疤痕，只會看到黑色的文字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