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5/12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我的強尼

我的強尼這兩個星期的情緒不太穩定,琥珀般清澄的眼神蒙上了一層黯淡。雖然心疼,但我不太擔心。我把這種現象叫做海嘯後的餘波盪漾,這是用比較唯美的語彙描述。或許你可能很難接受具有毀滅性破壞力的海嘯是一種美;這點,我和強尼都會同意你的,但我也找不出其他方法可以更簡要的類比這種現象。如果改用比較科學或精確的說法,強尼此刻的情況應該算是一種類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表現吧。只是這個後遺症不是週期性或持續性的發作,而是經由一些外在因素觸發舊傷後發出的隱痛與宣洩。所以我才說是海嘯之後的餘波,等到觸動情緒的負面能量的逐漸耗盡時,才會變回無波無瀾的鏡面海。既然這次強尼的不安不是因我而起,而且他對於我還是一樣的溫柔與客氣,經驗告訴我,就先等他幾天再出手把他拉回來吧。
我剛在升上組長那年,好不容易簽下一本賣座電影的原著,偏偏原本內定的王牌翻譯變節接了另一家出版社的譯稿,讓我們開了天窗。正當焦頭爛額四處求救之際,我的前老闆周大哥說他知道一個人,是留美碩士,沒有翻譯經驗,中英文底子都不錯,正好有空也願意試試看;但這個人有些不方便,無法親自出面,讓我先寄一兩章給他翻翻看,如果覺得可以,再談後續。我就這樣和強尼接上了線。他的翻譯精準到位,文字溫和遣詞細膩,但又不是文青式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讀來仿佛喝到經過層層岩土洗滌淨濾後的深山泉水,溫潤回甘之餘還隱約有種被包覆的舒適感。我怎麼可能不被如此的文字風格吸引,這份工作自然非他莫屬。合作過程他總是準時、甚至提早把譯稿email給我;出版社如對譯稿有任何意見,他也都盡力配合修改。隨著他的譯稿一頁一頁的進來,我對他的好奇心也一點一點地被燃起。書要排版時,問題終於浮現。我們請強尼補簽合約並提供姓名和學經歷放在譯者的欄位,他就憑空消失了。出版社接連寄去催他的幾封email都是有去無回。為了趕在定稿前確認他的相關資訊,我再度向周大哥求助。周大哥聯繫後說,就用「強尼」這個譯名吧;至於契約和稿酬,就先由周大哥代為處理,他再把錢轉給強尼。於是,我大概理解了周大哥先前說強尼的「不方便」,並不是出自身體或行動上的因素,而是心理或社會層面的問題。
那本書賣的不錯,我們很快又簽下了另一本可以挾著電影風潮大賣的原著小說。其實,打從規劃洽談這本書約時,我心裡有很大一片動機是想要幫自己和謎樣的強尼再搭起一座橋。我用email 聯繫上了強尼,他很快就表達了意願,但也表示希望能比照上一本書的模式。就這樣,我們又合作了幾本書,默契也越來越好,偶爾也會在書信中分享彼此對於一些書籍或文字的觀察與觀點,或相互推薦讀過的書籍來以文會友。多數時間,他字裡行間對背叛、反目、矯作等炎涼的世態與澆薄的人情有極大的包容力。縱使有批評的意思,也只是用溫潤無鋒的筆觸,輕輕兩筆帶過,不仔細推敲還未必讀得出來隱含在其中的寓意。有一陣子我覺得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晦暗,便向他推薦《微妙的平衡》[1]來提醒他「如果在臉上裝滿笑容,就不會有眼淚存在的空間」。事後,他謝謝我用這本書把他從情緒的谷底拉了出來。這位素未蒙面的「筆友」的文采與風格深深地讓我著迷,但實體世界的他依然深藏不露。在好奇心驅使下,我假藉公司的名義找了各種理由邀他見面。他先是拒絕,但發現避不了,便改採拖延戰術;但我的耐心讓他終究屈服而鬆了口。
大約一百七十公分的個頭,細挺的鼻樑,俊秀有稜角的臉型,略顯白皙的皮膚,偏瘦的身型,和一度成為票房毒藥,因為演了「神鬼奇航」中的傑克船長才走出低潮、重獲肯定的影星強尼戴普年輕時有些神似。但兩人氣質全然不同,我眼前這位強尼走的是靦腆風,細銀框眼鏡,淺粉色牛津衫外搭著酒紅色的圓領毛衣,說話時總會不自覺地把垂到前額的頭髮撩撥回去。強尼雖然已是大叔的年齡,仍是天菜的等級。他並不多話,有些不合年齡的害羞與拘謹,無端地給人一種心疼的感覺。但我相信那一次安靜的聚餐對他是愉悅的,所以,我們很快地又相約了第二次、第三次......。在我玩笑性地逼問下,他吞吞吐吐地說年輕時被同學鬧說長得像影星強尼戴普,才有了強尼的封號;說著說著,他的耳根竟燒紅了起來。我觀察到他在思考問題時,不太直視對方目光的眼鏡後面藏了一雙澄清的眸子;他難得顯露的微笑,竟和布萊特彼得在電影「大河戀」的微笑一般,天真且清爽。真不知道中年的他如何能保有在未經社會化的孩子臉上才看見得到的雙眸和笑容。他和我似乎都察覺到有份情愫在我倆之間萌生,在進與退之間他猶豫起來,甚至開始閃躲。我沒有辦法忍受那種滿腦子都是他,卻見不到他的生活;仔細推演在幾次聚會時得到的片段資訊後,精準地在他家附近的捷運站攔截到他。他十分驚訝,問我的第一句話卻是:「你都還好嗎?怎麼看起來消瘦了些?」我也覺得才幾天不見,他也的臉頰也凹陷了一圈。當我提出交往的要求時,他露出了無助的神情。遲疑許久後,他給了我三個字,要我回家上網查,查完之後如果還是願意交往,再說吧。於是,我終於有了他的名字 -- 江明珀,當時他還特別強調,是琥珀的珀;這一瞬間,我找到了形容他的眼神的方法 -- 琥珀一般的清澄。
我當然沒有查,當晚直接聯繫他,把他找出來談。我的任性告訴我,如果真的愛這個人,應該要相信他。誰沒有過去,像他這樣一個眼睛澄亮的人,哪能做出什麼可怕的事。就常理而言,有心懷不軌的人通常不會主動向對方提出警告吧,所以我相信就算他有什麼不好的過往,應該也不是太可怕或難以啟齒的事。如果真要知道他的故事,理應由他親口告訴我,而不是憑任網路上顛倒是非、塗抹漂染別人的生命的浮濫資訊來左右我對他的認識。強尼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幽幽地告訴我,過去也曾有幾個人說愛上了他,但聽了他的建議上網查到他曾因性侵未遂服刑四年之後,就消失無蹤了。
「性侵未遂入監服刑四年!」我像是被雷擊中。「是性侵耶,像我這樣一個38歲離過一次婚,身材微微變型的人應該擔心嗎?不是都說性侵很容易再犯嗎?他的斯文外型好像符合某種典型性侵犯,不是嗎?他是不是就是專用那迷人的眼睛和笑容誘人上鉤,我會不會正好就是他計劃中的下一個受害者?確定只有性侵,沒有誘殺嗎?我該不該找個藉口離開?......」停滯了好幾秒的我的腦中有效率地上演了一齣齣凌亂的小劇場,他敏銳地看出了我的猶豫,說了句:「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連飲料都沒送上來,就抓著攤在座位上夾克起身離開。在我還不曾意識到的時候,我的手已經餓虎撲狼般地抓住他的手,一聲「強尼,請你留下,我相信你!」完全在我的計劃之外脫口而出。有那麼幾秒鐘,我們倆都睜大了眼睛,像是受到驚嚇般地愣在那裡。應該是察覺到我真誠中帶著驚恐的雙眼,他坐了下來,習慣性地撥撩了垂在前額的頭髮,推了推眼鏡,應我的要求,用低沉且性感的嗓音幽幽地說出了他的故事。
他喜歡和孩子相處的單純感覺,專長和興趣都是英語教學。去美國讀了英語教學碩士回來後在知名美語補習班教了幾年,存了些錢,和朋友合開了一家兒童美語。長相清甜的Kitty是主動找上門的英文老師,她國中時全家移民美國,後來愛上了從台灣去美國留學,自稱為"牧羊人" Shepherd的謝博,和他生了個女兒後,就被他娶回台灣來。Kitty看似開朗大方,私底下卻常嘗試探性地靠近強尼,藉機向他訴說傳遞香火的壓力,和在婆媳與夫妻關係中承受的種種委屈。這類抱怨與指控在她懷第二胎小產後變得更為頻繁與具體。強尼雖然覺得這樣的互動有些不妥,但基於同事兼朋友的情誼,每當看到她臉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也就不忍心拒絕。他只能安慰她說這些文化差異,忍一忍慢慢就會適應的;看她哭得更傷心,只好說如果真的撐不下去,不妨考慮趁還年輕早些開始新生活。有一晚強尼正準被拉上補習班鐵捲門離開時,醉醺醺的Kitty出現在門口,說夫妻兩人剛有過激烈的爭執,想找人訴苦。強尼不知該如何拒絕,就讓她進來。他說,這份心軟的善意就是一切噩夢的開始。Kitty跟著他進到教師休息室後便發起酒瘋又哭又鬧,突然脫了上衣往他身上撲來,強尼拒絕的過程不但衣服被她扯破,連手臂和臉上都被抓出了幾道鮮紅的爪痕。強尼說,你也許很難想像,但真的就像連續劇一樣,謝博和他的朋友在這個節骨眼衝了進來,目睹衣衫不整的強尼氣喘吁吁地箝制著Kitty的雙手,把幾乎半裸的她壓坐地板上。幾個人先對強尼一陣毒打後才報警處理;滿身是血、神智模糊的強尼被銬賞手鐐強押上警車,於是性侵未遂的訴訟就此展開。
在偵查過程,強尼試著說明真相,以及他不可能對Kitty有不良企圖的原因,但他萬萬沒有料到Kitty會在法庭中聲淚俱下地指控他趁她流產後情緒低落的期間離間挑撥她們夫妻關係,並以僱主的權勢威脅她醉酒的她就範以逞狼行......。這些依附片段事實卻不是真相的指控,加上謝博和他的朋友加油添醋的證詞,讓強尼的所有辯解都在女權開始受到重視的年代,被自以為專業與正義的法曹們駁斥為奸巧的謊言。在一場接著一場的庭訊中,Kitty源源不絕的淚水和激動的謝博指證歷歷的口水在法庭蓄積成了巨大的海嘯,鋪天蓋地地向強尼席捲而來,緊緊勒住他的咽喉,就像他為了自保而在Kitty手腕上勒出的瘀痕一般明顯深刻,不論他如何掙扎也發不出一句讓人聽得進去的話。判決結果以他權勢性侵未遂,加上在法庭中向法官咆哮、態度惡劣且毫無悔意,重判四年刑期。
他的事情自然不會被媒體輕易放過,繪聲繪影的腥羶描述與引人遐思的電腦動畫,把強尼打造成連他都不認識的惡魔淫獸。他的兒童美語補習班甚至一度謠傳有女學生也慘遭他的狼爪,人心惶惶的家長紛紛要求退費......;這場案外案的鬧劇雖以查無具體事證而告終,但補習班終究還是逃不過關門停業的命運。意外的是,Kitty卻因此受到英雄式的擁戴與保護,甚至被高薪挖走成為超人氣老師。謊言把Kitty送進了職場的天堂,也讓強尼被打入了人間的煉獄。在監獄裡,他一度用憤怒與怨恨來支撐生命,但感謝寫在基因中的良善,讓他在那一千多個日子裡能不斷和心中的黑暗對抗,沒有因為別人的錯而成為一心復仇的基度山,而是把尚萬強的良善當做奮鬥目標[2]。他出獄後找不到工作,連當志工去偏鄉輔導學生的課業,都因為名字曝光而在輔導課上到一半時,被原本和善熱情的村長和家長拿著棍棒追趕出校園。從此他不敢再輕易使用「江明珀」三個字。還好看不下去的老同學偶而還會幫忙接濟,就像周大哥居中把翻譯工作介紹給他,讓他的生活勉強過得下去。不能繼續幫人,他就到流浪動之家幫忙動物洗澡,至少這些和他一樣曾經被人背棄的小動物們,比明眼人還會看人。
回到家,我持續顫抖著,倒不是因為和性侵犯面對面的驚恐,而是心疼他是怎麼撐過那段驟然跌入地獄,在人的邪惡與無知的連手下被無情輾壓的過往。聽說性侵犯入獄後會被特別「對待」,以強尼的外表條件,是不是還會像電影「刺激1995」中男主角一樣,在監獄中慘遭暴力性侵的羞辱......。天啊,一個被誣告而身敗名裂萬念俱灰的靈魂,在根本不屬於他的陰暗牢籠中日復一日地承受世人侮辱與背棄的傷害,需要多大的勇氣與努力,才能說服自己擺脫憤怒與報復的情緒,在地獄的深淵中保存住赤子才有的心靈?我立即發了封email給他,引用了東坡居士受奸佞所讒而被貶官時寫的洗澡歌中的「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3]安慰他,並表達我對他的信任,相信他確實是清白無垢的。隔了幾天,他用「但洗,但洗,俯為人間一切。」[4]回給了我。我知道他不但理解我對他的信任,也試圖讓我放心,曾經淪落的他並沒有沉淪。於是,我們都相信找到了彼此,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住在一起,攜手渡過了十餘個年頭。
這段日子,自然不乏有好事者「善意提醒」我要留意他的過去。我從不幫他辯解,只是用心地用我很幸福的事實來回應關切。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中年人,各自在生命旅途中累積了不同的習性和閱歷,雖然成熟,也各有罩門,雖然相愛,還是需要磨合。我們之間也當然會有爭執、有低潮、有冷戰,甚至也曾為了小事而吵到談分手。但愛讓我們學習先放下自我,用坦誠的態度展現與正視彼此的底線,理解對方的情緒與擔憂,時而依偎而坐分享一天的情緒或閱讀中的文字,時而相擁而泣撫慰彼此內心的創痛。我的幽默風趣,讓他的拘謹性格放鬆了許多;而他自我重建的能力,讓我懂得欣賞生命的韌性,並體諒他人的困頓與不足。也因此,我們能在相互包容、彼此尊重與共同成長的過程,因為完全的信任與交託而享有安適與自在。私心地說,我有些感謝那件烏龍性侵案,如果不是因為它把不敢信任強尼的競爭者嚇走,我還未必有機會幸運地獨享他的善良與美好。
因為喜歡強尼的文字,我曾鼓勵他把自己的經歷寫下來,我來幫他出版。他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他不敢再成為鎂光燈注目的焦點。所以,在一切看似已然平靜的生命裡,那件性侵案依然透過看不見的鋼絲操控著強尼,只要稍不留意,就會被拉出一條條新的勒痕。這些年來強尼曾多次告訴我,他願意相信Kitty並不是壞人,只是為了要保住顏面與母女關係,才會靠荒謬誇張的謊言來掩飾自己的一時的失態。我從強尼身上了解到,在經歷重大心靈創傷之後,縱使選擇用理解的態度來寬恕加害人,不代表傷口的療癒。事實上,傷痛會在強尼最不堪或最脆弱的時候,偷偷啃噬他的心智,甚至冷不防的來個重重一擊,讓誤以為已成往事的陰霾,再度變成揮之不去的夢靨。如果沒有辦法和這股的闇黑勢力對抗,就只能學習與它平和共存。至少在被突襲時,能把波瀾與刺激降到最小,好盡力讓生活維持在可接受的平靜與平衡之中。現在的他已經有能力從容地面對無知者對他的指點、謾罵,甚至會主動拿那件事自我解嘲、開開自己玩笑。儘管如此,類似被栽贓、誤判的案情,或片面同情哭哭啼啼的受害者的言論,都會像一條鞭子咻咻地抽打著他敏感纖弱的神經,在內心空曠的深淵中發出金屬撞擊般的冷冽迴盪,召喚著他充滿恥辱與忿恨的回憶。當他無力抗拒時便會再度墜落,時而兩眼無神地陷入長時間的沉思,有時則會如受困籠中的野獸般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剛開始我總會擔心,也想介入幫忙,卻經常適得其反。慢慢地我才理解,這些情緒性的表現,對他也算是一種自我療癒與宣洩的過程。於是我選擇陪伴、守候,等他無害地把負面情緒的能量釋放得差不多時,才出手拉他一把。
這一次讓強尼陷入情緒的原因是強尼戴普和他前妻安柏赫德的家暴誹謗案新聞。強尼看著網路影片中安柏赫德含著眼淚在法庭描述自己不幸經歷的表現,主觀地連想到Kitty當年在法庭的謊言與偽裝,讓他心頭結痂的舊傷像被榔頭一錘一錘敲擊後,再次滲出縷縷血絲。接連著幾個星期,他像受到毒癮控制般急躁地關注強尼戴普的案情發展,來回爬文閱讀同溫層對他前妻的毒辣評論。他不時會激動地唸出一些網路文字,告訴我現在終於有人會說不要只因為某人流著的眼淚用相對弱勢的身份指控他人,便貿然地相信這些指控都是實話。他語帶感慨地說,如果當年就有人會這麼想該有多好。得知強尼戴普獲得勝訴裁判時,他興奮的神情就好像在法庭上戳破對方謊言重獲清白的人是他自己。我當然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還是故意試探性地以澆冷水的口吻說:「那些是有錢人花大錢才玩得出來的『正義』。」他以不滿但還算平和的態度回我:「我們這些升斗小民的清白與尊嚴就不重要嗎?」我想是時候了,刻意不回應他,拿了兩杯紅酒悄悄地走向專注滑著手機的他,用溫柔的口吻說:「嗨,強尼寶貝,每個年代都有政治正確的議題,也都會有狂熱的追隨者與不幸被犧牲者。我雖然不知道如果當初那些人在強調保護Kitty的權利之餘,也願意相信江明珀的性傾向,現在的你會是什麼樣子。但時代在改變,我們也都能公開的在一起了,不是嗎?我可以確知的是現在我們倆很幸福,那個事件已經是過去式了。你看,我的臉上因為你的愛而滿滿的都是笑容,早已裝不下別的東西了。」他起抬頭看著我塞滿一臉的笑容,遲疑了片刻,把手機放在沙發上走向我,接走了一杯紅酒,親了我佈滿鬍渣的臉頰說:「謝謝你,傑克,我深愛的寶貝,有你真好。」他用招牌的微笑讓我明白,原來裝滿微笑的臉,還能容得下琥珀般潔淨的眼神。輕輕地我們碰了酒杯,交著手腕並肩凝視窗外車水馬龍的夜景。這一夜的平靜,正像波浪漸息的海面般無聲無息地延展開來。
[1] 印度裔加拿大籍作者羅尹登‧米斯崔( Rohinton Mistry)的作品。
[2] 基度山伯爵是《基度山恩仇記》一書的主角,尚萬強是《悲慘世界》一書的主角。
[3] 蘇軾,《如夢令 水垢何曾相受》。
[4] 蘇軾,《如夢令 自淨方能淨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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