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3|閱讀時間 ‧ 約 34 分鐘

親子之傷0

    兒子說要送給我一個驚喜。
    他拉着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並遞給我一張B超檢驗單,說我要當奶奶了。
    這個女孩,是我前夫白月光的女兒。
    當年,就是因爲前夫非要收養她,我才和他離婚的。
    1
    我抬眼,看着眼前樂得像個傻子一樣的兒子。
    他正牽着旁邊的女孩,滿臉激動。
    而被他牽着的李芊芊,明顯比他聰明多了。自從進門,就一直低着頭,沒有一點懷了孕就得意的模樣。
    「媽,芊芊懷孕了,你要當奶奶啦!」趙子俞咧着嘴傻樂,「你不高興嗎?」
    李芊芊偷偷扯了下趙子俞的手,給了他一個眼神。
    趙子俞立馬收起臉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媽,我和芊芊,是不是可以結婚了?」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孩,這個趙家良不惜離婚也非要收養的女孩。
    自從離婚後,我已經八年沒見過她了。
    果然很漂亮,而且越來越像她媽媽了。
    李芊芊和她媽媽一樣,外表不是什麼讓人驚豔的大美女,但屬於楚楚可憐類型的。
    她媽媽劉紅紅當年就把趙家良迷得神魂顛倒,非卿不娶。
    但人家劉紅紅看不上他,嫁給了市裏最大的罐頭廠廠長的兒子。
    趙家良心灰意冷,後來經朋友介紹開始相親,相到我之後看對了眼,就這麼結婚了。
    劉紅紅過了幾年富貴日子,後來罐頭廠倒閉了,她老公因爲打架鬥毆進局子了,她自己也得了很重的病,撐了沒幾年就死了。
    沒想到的是,臨死前,劉紅紅居然把自己的女兒託付給了趙家良。
    果然,女人心裏都是清楚的,緊要關頭還是舔狗信得過。
    趙家良也是不負她所託,要死要活必須收養這個當時已經十五歲的女孩。
    我不同意,跟他說:「非要養的話,我們離婚,你一個人養。」
    趙家良說:「好。」
    似乎單身的男人是不能收養這麼大的女孩的,法律不允許。但我不知道趙家良用了什麼方法,可能沒有走法律程序,李芊芊掛在別人的名下,反正最後李芊芊還是跟着他生活了。
    而我們的兒子趙子俞歸我,當時趙家良是這麼說的:「我一個人,實在是養不活兩個孩子。」
    所以,他選擇了養白月光的女兒,而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2
    「媽,你聽到我問你話了嗎?」耳邊是兒子的大嗓門,「家裏的戶口本在哪?我挑個日子先去跟芊芊把證領了,婚禮就等她把孩子生了再說。」
    「子俞,你什麼時候跟李芊芊在一起的?」我的聲音無比冷靜,「爲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你們談戀愛了?」
    「啊,這,媽……」趙子俞低着頭,心虛地轉移視線,結結巴巴,「我不是,就是,怕你不同意,沒敢跟你說嗎?」
    「你也知道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啊?」我冷笑,「明知道我不同意,你還是做了,看來我的意見對你也不是很重要啊。」
    「不是的,媽,你聽我說。」趙子俞急着跟我解釋,「芊芊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善良懂事,你是沒跟她接觸過,如果相處了,相信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不會的。」我打斷他,語氣肯定,「我不會跟她相處,也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子俞,都是我不好,是我出生太糟糕,阿姨纔不喜歡我。」李芊芊神情委屈,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忽然,她捂住肚子,神情痛苦地蹲在地上。
    趙子俞慌張地去扶她:「芊芊,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子俞,我肚子好疼。」她眉頭皺起來,像是在極力忍着痛苦,「是不是寶寶聽到我們說話了?他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不想來到這個世界了?」
    簡直無語,她肚子裏的寶寶現在應該還是個黃豆粒大的胚胎吧?這都能聽到人說話了?
    我也不得不佩服,李芊芊這女孩挺不簡單,難怪趙子俞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真不愧是他爸的親生兒子,這愚蠢的勁兒一模一樣。
    李芊芊這話一聽就是在瞎扯,但糊弄趙子俞這傻蛋足夠了。
    果不其然,一向在我面前都很規矩的趙子俞第一次對我發脾氣了。
    他摟住李芊芊,衝着我怒目圓瞪:「媽!芊芊是一個獨立的人,她也不能決定誰把她生出來。你不能因爲討厭她媽媽就連着她一塊討厭,這不公平。再說,她肚子裏懷的是你的親孫子,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我是挺噁心她媽劉紅紅的,但我討厭她跟她媽沒關係,我就是單純地不喜歡她。」我看向兒子,「子俞,這女孩有心計,你不是她對手,麻利分手吧!」
    3
    趙子俞將李芊芊拉到他身後,以保護者的姿態攔在她前面。
    第一次,他用看仇人的眼光看着我。
    「媽,芊芊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你讓我們分手,那她和孩子怎麼辦?還是你想讓她把孩子打掉?果然,你就跟爸爸說的一樣,自私無情,眼裏只有錢!」
    我看着這個從小養到大的兒子,才發現自己竟從未真正瞭解過他。原來,在他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形象。
    我費心費力,爲了他的夢想,爲了讓他以後的日子輕鬆點,不想讓他因爲單親被別人瞧不起,我拼命掙錢,在物質上儘量滿足他。
    沒想到,卻抵不上他那個自打離婚後就沒給過一分錢撫養費的父親說的幾句話。
    那人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在兒子面前輕鬆詆譭我,把我這些年的付出貶得一文不值。
    罷了,這個兒子算是養廢了。別說以後指望他照顧我了,看這樣子,不坑我就算是幸運了。
    我走到大門口處,將門打開,對着相依在一起的兩人說:「你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維想法,非要在一起我也沒辦法。你們走吧,愛怎樣怎樣,過你們自己的日子,以後別來找我!」
    「不來就不來,誰稀罕!」趙子俞扶着李芊芊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李芊芊整個身體忽然朝前栽倒,還好趙子俞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芊芊,你沒事吧?」趙子俞滿臉擔憂。
    「沒事。」李芊芊搖搖頭,「子俞,你別怪阿姨,她剛纔肯定是不小心把腳伸出來的。」
    聽了她的話,我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所謂的當面栽贓?
    4
    我雖然討厭這女孩,但我做事一樣光明磊落,從來不會做這種背後害人的小人舉動。
    看了看正對着大門口的攝像頭,我心裏冷笑,也就這點伎倆,等下就讓你原形畢露。
    然而,還沒等我說去看監控,趙子俞就跟瘋了一樣,滿臉怒容,衝過來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跌倒在地,頭磕在了鞋櫃的一角,頓時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沒想到你這樣心狠手辣,想讓芊芊一屍兩命是不是?」趙子俞扶着李芊芊,衝我橫眉冷目,「以後我就沒你這個媽了!」
    說完兩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年紀大了,一個跌倒就能讓人緩不過勁來。被推到地的瞬間,我的頭一陣暈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摸了摸腦袋後面被撞的部位,手上沾了血。原來磕破了皮,難怪這樣疼。
    我趕緊打車去醫院處理傷口。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心裏想着,這個兒子算是白養了。
    他走的時候說的那句「以後我就沒你這個媽了」,也是我想說的。要不是當時疼得動不了,我也想狠狠甩他一句「以後就沒你這個兒子了」。
    這個兒子不僅蠢,還是個戀愛腦,簡直是爲那個李芊芊量身定做的。
    應該說,趙家良和趙子俞這對父子,簡直是劉紅紅和李芊芊這對母女的最佳舔狗。
    劉紅紅就算死了,也能找到趙子良這麼個冤大頭給她養女兒。
    當年,我見李芊芊的次數不多,但僅僅幾面,我就對這女孩印象不好,纔會堅決不肯撫養她。
    5
    我確實討厭劉紅紅,在她老公入獄後,動不動就讓趙家良去給她幫忙。看在她自己生病還有個女兒要養的份上,我都是一忍再忍。
    可是我沒料到,她臨死居然把女兒託付給了趙家良。
    這種操作我屬實驚呆了。
    當時,李芊芊的爺爺明明還在,她的舅舅姑姑姨媽等各種親戚也不少,哪個不比趙家良更適合收養她這個十五歲的大姑娘?
    可能是劉紅紅臨死前對李芊芊交代了,反正這女孩就是認準了趙家良,其他親戚誰都不跟。
    趙家良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把她帶到我們家裏。
    明明我對她沒做過什麼,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可這女孩就跟我虐待了她一樣,在我面前就跟受驚了的兔子一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跟趙家良吵架,讓他把人帶走。李芊芊就一個勁掉眼淚,也不哭出聲,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把趙家良心疼得不行。
    她越是這樣,我對她的印象就越差,心裏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女孩來自己家。
    如果是個心思正常的女孩,看到別人夫妻整天爲自己吵架,因爲自己害得別人家雞犬不寧,怎麼也會心生愧疚吧?
    可李芊芊不會,從來沒有見她愧疚過,也沒見她說過要走,她的表情就只有委屈、可憐、害怕、無助。
    她只會躲在趙家良背後,抓着他的衣角,用那種依戀又恐慌的眼神看着趙家良,一副生怕被拋棄的樣子。
    我跟趙家良十幾年的婚姻都很平穩,基本吵架都很少。
    爲了她,趙家良埋在身體裏的叛逆因子彷彿一下子爆炸了,拼命跟我叫板,還跟我放狠話,說這個孩子他養定了。
    他也說話算話,爲了養她,我們離婚了。
    6
    從醫院裏回來,我一進家門,又看到了站在客廳的趙子俞。
    「戶口本給我。」他語氣冷淡,「我要和芊芊結婚。」
    我二話不說,直接去拿了戶口本。
    「既然你不認我這個媽了,正好,我也不想認你這個兒子了。」我拎着包徑直朝門外走,「趁這個機會,我們去把手續辦了,你也是成年人了,遷出去獨立落戶吧。」
    趙子俞愣了下,隨即跟着我往外走:「遷就遷。」
    我們當下就去了公安局,很快趙子俞就拿到了他自己獨立的戶口本,上面只有他一個人。
    「想結婚就結吧,不用詢問我的意見,以後辦婚禮也不用通知我。」我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從始至終,趙子俞都沒過問一下我頭上包紮的傷口。
    拿到戶口本的那一刻,我甚至看到他鬆了口氣的表情。
    既然這麼想擺脫我這個媽,那我就如他所願。
    當天晚上,我看到趙子俞發的朋友圈。
    照片裏,他、李芊芊還有趙家良圍坐在一起喫飯。
    配文字:一家團圓,平平淡淡喫個飯,就感覺很幸福。
    我認得出來,那張餐桌,是我親自挑選的。
    也就是說,現在他們三個人,住在我給趙子俞買的豪華大平層裏,享受着我的血汗錢換來的優越生活。
    我頓時氣得肝疼。
    7
    我和趙家良結婚時,條件都不怎麼樣,兩人婚後都老老實實上班,拿着普普通通的工資,日子過得緊巴巴。
    直到離婚時,我們也沒什麼存款。
    當時,趙家良要求必須所有財產都平半分。我因爲帶着兒子,強烈要求房子歸我。
    但另外一半屬於趙家良的,我要用錢抵給他。
    爲了和他徹底了斷,不再往來,我開口朝一圈親戚借了錢,湊夠了給他。
    剛離婚,我就開始揹着債生活,當時心理壓力極大。
    上了高中的趙子俞又吵着要學畫畫,說是藝考容易些。
    想着他當時要好的玩伴就去當藝術生了,如果我不讓他去,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在單親家庭很可憐,別人能學他就不行,會因此產生自卑心理。
    我不顧當時家裏的條件,咬牙答應了他。
    學畫畫很費錢,再加上家裏的欠債還沒還清,我頓時覺得一座大山壓在自己身上,喘不過氣來。
    破釜沉舟之下,我下了個決定,辭掉工資平平但穩定的工作,去做辛苦但有提成的銷售。
    我進了一家主做電飯煲的小家電廠,成爲了一名普通銷售員。
    可能是被生活逼到了絕境,我深知自己沒有退路,玩命一樣去跑銷售。
    那時候,我平均每天睡五個小時,其他時間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爲了籤成一份單子,我曾經給一個小老闆跑腿接送孩子,還給他住院的老婆煲湯;爲了追回一筆欠款,我曾經跟了一個人整整一個月;爲了談成合作,我曾經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看到了我這個拼命豁出去的螻蟻,讓我的付出沒有白費。
    短短兩年,我從一名銷售員做到業務骨幹,再到霸榜每月的銷售冠軍,把一個業績平淡的小廠子的營業額硬是擴大了幾倍。
    再後來,小廠變成了大廠,直到上市,我也成了幾大股東之一。
    也是因爲這些年我一心撲在工作上,在趙子俞青春期最關鍵的那幾年,沒有好好陪他,沒有給他關注,讓他自然生長,才讓我一直對他心存愧疚,想着要好好補償他。
    所以畢業後他一事無成,我也沒有責怪他,反而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疏忽,沒有好好教育他,才讓他長成如今這樣。
    我在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清閒的職位,不求他有多大出息,只要他安安穩穩就好。爲了他的自尊,我甚至沒告訴他,那個崗位是我特意打了招呼,專門給他留的。
    直到現在,他都還以爲是靠自己的能力通過的面試。
    他說,家裏的房子離公司太遠了,上班不方便。我就在市中心全款買了套一百五十多平的大平層給他住。
    沒想到,我對他的寵愛成了他肆無忌憚傷害我的資本。
    但他似乎忘了,他所擁有的都是我給的,我可以隨時收回來的。
    8
    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趙子俞發的朋友圈,圖片是商場一家珠寶首飾門店的招牌,文字是:準備向寶貝求婚,她喜歡鑽石,我當然要給她最好的。
    朋友圈是一分鐘前發的,那現在他們可能正在逛珠寶店。
    趙子俞恐怕忘了,他用的一直是我的副卡。
    我立馬打電話給銀行,直接取消了他那張副卡。
    半個小時後,在我悠閒喫早餐的時候,趙子俞的電話來了。
    剛接通,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把我的副卡停了?」
    「那是我的副卡。」我糾正他,「只是暫時給你用而已。」
    「你知不知道我剛纔有多丟人?鑽戒都挑好了,付款的時候試了幾次都不行,你趕緊給我開通。」他直接命令道。
    我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副卡剛剛取消,不能馬上再開通。」
    「那你現在給我轉二十萬過來,快點,等着付款呢。」他理直氣壯的口氣。
    「趙子俞,你是不是忘了,你才說過以後沒我這個媽了,有骨氣的話就別用我的錢!」我直接點醒他。
    「呵!」他居然冷笑起來,「除了錢,你還會別的招嗎?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以爲用這個就能讓我屈服,別妄想了!我不信不用你的錢我還就活不了了!」
    他痛快掛了電話。
    很好,如果他真能說到做到,我倒是佩服他兩分。
    9
    我知道,趙子俞之所以能這麼有恃無恐,不過是仗着他是我唯一的兒子罷了。
    一直以來,我對他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再加上除了他我也沒別的孩子了,他心裏明白,我不會把事情做絕,老了我還要依靠他,我所有的錢以後也一定是他的。
    我們之間,他一直是佔上風的那個,他覺得我現在嘴硬,遲早會先跟他低頭服軟的。
    但他想錯了,這個叉燒兒子,我是真的失望透了,不打算再要了。
    現在他都能對我這樣,以後老了我還能指望他啥?
    我很肯定,如果我現在不幸出車禍癱了,他繼承了我的所有財產後,可能連住院費都不會給我付。把我扔在一邊讓我自生自滅,這樣的事他做得出來。
    本來,我是不想再理會那幾個人的,他們願意相親相愛就去吧,只要不來礙我的眼就行了。
    可是,我沒想到,他們能做出如此噁心的事。
    在趙子俞最新的朋友圈裏,他發了一張照片,裏面是趙家良和李芊芊對着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上香。
    照片裏的人,是劉紅紅。
    而那張照片,就擺放在我爲趙子俞買的房子裏。
    我記得,那張桌子上以前擺放着我挑選的一件陶瓷藝術品,現在換成了劉紅紅的照片。
    趙子俞還配了文字:這是爸爸一輩子最喜歡的人,也是我心上人的媽媽。從此以後,她也是我尊敬的長輩。
    我知道趙子俞發這個朋友圈,存在着故意氣我的成分。誰讓我停了他的卡呢?
    從小到大他就是這樣,心思幼稚,睚眥必報。
    他成功了,我確實被氣到了。
    但有一點趙子俞想錯了,我不會嫉妒,也不會向他服軟。
    10
    我想起來一件事,當初買那套房子的時候,因爲趙子俞出國旅遊去了。而我又想給他一個驚喜,事先就沒告訴他。
    所以,房子是用我的名字買的。
    本打算後面再把房子過戶給趙子俞,但一直沒騰出時間去辦。
    在趙子俞的觀念裏,我的一切都理所應當是他的,所以他也沒催着去辦過戶。
    現在,我開始慶幸他的這份自信了。
    我當下就直接衝到那邊的家裏,趙子俞居然把大門的密碼都改了。
    進不去,我就叫了開鎖公司,直接把那鎖砸了。
    他們幾個正好不在家,我打電話叫了家政,把他們的物品全部打包整理,扔到了小區垃圾回收站。
    我站在門口,等着家政打掃衛生。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尖叫聲傳來。
    我抬頭一看,李芊芊驚慌失措地從我面前衝進屋裏,拽着裏面的家政阿姨不讓她們動手。
    而跟在她身後的,是拎着一籃子菜的趙家良。
    好久沒見過面,我忽然愣了下。
    趙家良也老得太快了吧?頭髮全白,身體看起來也挺弱。
    上次在趙子俞照片裏見的,他的模樣明顯被修過,看起來比真人顯年輕。
    我跟他同歲,但我可以自信地說,僅從外貌上看,我比他看起來至少年輕十歲。
    也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
    「你怎麼來了?」他質問我的語氣倒是中氣十足,「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家,我想幹什麼幹什麼。」我回答他。
    李芊芊急奔到我面前,看樣子是要發火。不過看了看旁邊的趙家良,她生生把火氣憋了下去,換成了一副委屈的面孔。
    「阿姨,你這是私闖民宅!」
    「哦,那你報警啊。」我微微一笑。
    「童敏,你不會以爲我真的不敢報警吧!芊芊好欺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趙家良說着拿出了電話,直接撥響了。
    我一言不發,看着他在電話裏對警察解釋情況。
    「童敏,你現在認錯已經來不及了,到了警察局我也不會爲你說一句話的。」他掛完電話,對我厲聲道。
    我回他一個冷笑。
    11
    很快,警察來了。
    「是誰報的警?」警察問。
    「是我。」趙家良站過去,指着我說,「這人私闖民宅,還砸了我家的鎖。」
    「都跟我去一趟公安局。」警察說。
    到了公安局,我不緊不慢掏出了自己的房產證和身份證,慢悠悠道:「我是那房子的業主,我有權利砸自家的鎖。」
    看着房產證上的名字,李芊芊瞪大了眼睛。
    然後,她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子俞,你快來公安局!」
    等趙子俞來了,李芊芊撲上去第一句話就問:「你不說那房子是你的嗎?」
    「那當然是我的房子,我媽——額,那個女人買給我的。」趙子俞很肯定的語氣。
    很好,原來揹着我他就是這麼稱呼我的。
    「可是那房產證上寫的不是你的名字!」李芊芊聲音尖利到破音,可能是氣急敗壞,都忘了僞裝語氣了。
    「房產證?」趙子俞皺眉想了會,點頭道,「我好像是忘了去辦過戶。」
    「你這個傻子,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忘記?」李芊芊氣得不行,「你口口聲聲說你的房子,我還以爲真是你的!」
    「怎麼不是我的?誰敢說那房子不是我的?」趙子俞大聲叫道。
    「我!」我站到他面前,「怎麼了?」
    「媽?你怎麼在這?」趙子俞這纔看到了我。
    我把房產證在他面前晃了下:「這房子是我買的,寫的也是我的名字,現在我不想給你住了,我要收回去。」
    說着我轉身離開。
    「媽,你不能這樣!」身後是趙子俞叫破喉嚨的聲音。
    12
    回家後,我就將那套房子換了新的門鎖,然後掛在中介機構出售。
    雖然房子是精心挑選的,裝修也是費了心思的,但一想着裏面住過李芊芊和趙家良,還擺放過劉紅紅的照片,我就覺得噁心。
    房子再好,我也不想留了。
    我記得趙家良以前用我賠給他的錢買過一套小房子,這些年他跟李芊芊一直住在那裏。
    我猜,現在沒地方住的他們幾人,肯定是回到那套小房子住了。
    不過這都不關我的事了。
    第二天,我正在辦公室裏處理事務。
    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一臉怒容的趙子俞不顧祕書的阻攔,硬生生闖了進來。
    「童總,我說先跟您通報一聲,讓他等等,他非要——」祕書一臉爲難。
    「沒事,你先出去吧。」我對祕書說。
    等祕書關門出去了,我好整以暇地看着趙子俞:「有什麼事嗎?」
    趙子俞三兩步竄到我辦公桌前,「砰」一聲拍在我的桌面上,大聲怒吼:「憑什麼讓他們辭退我?這是我憑自己本事面試進來的,你這是公報私仇!」
    我靠在沙發椅上,嘲弄地看着他:「憑自己本事?你恐怕不知道吧,就你那沒任何成績連排版都亂七八糟的簡歷,按正常程序在人事那裏連初審都過不了。是我特意打了招呼,人生第一次走後門就是爲了你這不爭氣的兒子!」
    「你胡說!」趙子俞表情猙獰,「我不信!你肯定是串通了公司的人,就想把我趕走!」
    我輕笑了一下:「你自己什麼水平心裏沒數嗎?而且爲了不給公司添麻煩,你那個崗位都是特意新設的,以前根本沒有!連你的工資,都是我私人掏腰包發的,要不要我把轉賬記錄拿給你看?」
    趙子俞像是終於相信我說的了,但一時還不能接受,站在那裏愣了半晌。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仍然是充滿怒氣的眼神瞪着我:「不就是一份工作嗎,我還不稀罕呢!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會找不到工作!我就是去搬磚,也能把老婆孩子養活好!」
    放完狠話,趙子俞大步離開了。
    我正等着趙子俞奮發圖強給我看呢,說實話,如果他真的因此振作,能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哪怕我不認他這個兒子了,也算是佩服他。
    然而,剛過了一個星期,我就接到了趙子俞認錯的電話。
    「媽!」他在電話裏大聲痛哭,「我錯了!你幫幫我!」
    13
    「子俞,發生了什麼事?你現在在哪裏?」我聲音冷靜。
    儘管他的哭聲裏充滿傷心和痛苦,但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激起我的心疼了。
    「媽,我在醫院,我受傷了!」他哭着說。
    到了醫院,我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趙子俞,他的右腳腳踝處包紮着紗布。
    「怎麼回事?」我問。
    「我去送外賣,因爲沒休息好,頭昏眼花,車子撞到路邊的花壇了。」趙子俞露出委屈的表情。
    從小到大,只要他露出這種表情,我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我嘆了口氣:「怎麼去送外賣了?那麼辛苦!」
    「媽,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的。」趙子俞眼巴巴瞅着我,小心翼翼靠在我腿上,像小時候那樣,「自己出來討生活,我才知道掙點錢有多困難。以前我能過那麼好,都是因爲你在背後給我撐着。我太不孝了,不僅不理解你的辛苦,還跟你對着來!」
    「行了,別說了。」我輕聲道。
    「媽,你能原諒我嗎?」說着他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着我。
    在我沉默的這十幾秒內,我看到趙子俞的緊張和忐忑。
    「親母子,說什麼原不原諒的。」我聲音清淡,
    說完,我感覺到趙子俞明顯鬆了口氣。
    「對了,醫生說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問他。
    趙子俞看了我一眼,小聲說:「不是很嚴重,現在,就可以,嗯,出院。」
    「那走吧。」我說。
    扶着他走到醫院門口時,他忽然停住,掏出一張單子:「媽,醫生給開的藥,我沒錢去拿,要大幾百呢……」
    說着他低下了頭。
    我接過單子,無語望天。
    14
    回到家後,我讓趙子俞坐在沙發上,我搬張凳子坐他對面,神情嚴肅。
    「子俞,雖然現在我讓你回來了,但並不表示以往的事可以既往不咎。我鄭重地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和李芊芊在一起,這是我的堅持。如果你不答應,可以馬上離開。」我說。
    趙子俞忙不迭點頭:「媽,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那你們的孩子呢?」我問,「還有,你們領證了嗎?」
    「還沒領證,上次我拿了戶口本回去,芊芊又說等以後辦婚禮的時候再領證,更有儀式感。」他咬了咬嘴脣,「至於孩子,我可以不要,只要我跟芊芊說分手,她肯定也不會留下孩子的。」
    「你決定好了?」我不太相信,「真的要跟她分手?」
    「真的,媽,離開你的這幾天我才明白,我自己真的沒法生活,我受不了苦日子。」趙子俞聲音悲慼,「就算留下孩子,我也沒能力養他。而且這段時間,我身上沒錢,芊芊已經開始嫌棄我了,她要的禮物我都買不起,她抱怨好幾次了。」
    「我早跟你說了,李芊芊不是什麼好人。」我說,「現在看到她真面目了吧?」
    「嗯嗯,以後我都聽媽的。」他連忙保證。
    15
    過了兩天,趙子俞從外面回來,遞給我一張手術單。
    「媽,孩子已經沒了,我跟芊芊也分手了。」他語氣落寞。
    我接過單子看了眼,安慰他:「能及時止損是好事。」
    接下來一段時間,趙子俞都老實在家養傷,沒出門見過任何人。
    等腳傷完全好了,他跟我說,想出去旅行,散散心。
    他說要去西藏,淨化一下心靈。
    「媽,西藏挺遠的,我還準備在那裏多住段日子,你多給我點錢唄。」他笑嘻嘻地撒嬌。
    我遞給他一張卡:「裏面有五十萬,你先拿去用吧。」
    「謝謝媽!」趙子俞歡呼雀躍,討好道,「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
    趙子俞去旅行的時候,每天都會自覺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去了哪裏,一天都做了些什麼。
    我說不用天天打給我,讓他自己玩得開心就好。
    他不聽,依然堅持每天給我打電話,偶爾還會發他拍的風景圖給我。
    只是,我們從來沒有視頻過。
    有一次我剛好晚上有時間,就給他打了視頻過去,他沒接。那天很晚纔給我回電話,說是白天手機沒信號。
    還有一次,我給他打視頻他也沒接,直接掛斷,後來解釋說是在開車,不方便接。
    在外面玩了將近一個月,趙子俞才準備回來。
    回來的前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沒錢了。
    「五十萬都花完了?」我問。
    「媽,我在這邊看到幾個小孩子,都是留守兒童,很可憐,就給他們每家捐了點錢。」他跟我解釋。
    「做好事可以,但一定要問清楚情況,別被人騙了啊。」我交代。
    「放心吧媽,你兒子沒那麼傻。」他說。
    聽說他只剩幾百塊錢了,我又給他轉了十萬過去。
    16
    「媽,要不你給我介紹個對象唄。」
    喫晚飯的時候,趙子俞說道。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我笑着說,「以前要給你介紹,你都不肯,非說我給你介紹的都是一身大小姐脾氣,沒一個你看得上的。現在怎麼想通了?」
    「我這不是覺得,在事業上我也幹不出啥成績了,還不如早早成家,給你生個孫子呢。說不定成家了我就成熟了,後面也能立業了是不是?」他一本正經道。
    「說的也是。」我點頭,「剛好,你陳叔叔的女兒剛從國外回來,跟你年紀相當,我幫你約一下,你們見個面?」
    「好。」他點頭。
    和陳家女孩見過面,回來後趙子俞滿臉高興,說自己很喜歡那女孩,兩人也談得來。
    「媽,我覺得這個很不錯,說不定很快就能談婚論嫁。」他興奮地跟我說。
    「那很好。」我也笑。
    趙子俞湊到我身邊,討好地給我遞了顆草莓:「媽,你說,如果要結婚,是不是先得買套婚房,到時候跟對方家長談的時候纔好說話是不是?」
    「這套房子還不夠你們住嗎?」我指指我們正住的房子,「上下三層,加起來三百多平了,還帶前後花園。家裏還有阿姨,每天按時給你們做飯打掃,這不好嗎?」
    「媽,不是說這房子不好。你看,人家陳家和我們門當戶對,既然要結婚,連套新房都沒有,是不是太沒誠意了?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說是給我們小夫妻住的,如果以後你喜歡跟我們一起住,我們就搬回來住唄。一套房子而已,咱家也不差那個錢不是!」他耐心跟我解釋。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東三環那邊我還有套房子,裝修完就一直放着,要不給你們當新房?」我說,「一百六十多平呢,位置也好。」
    趙子俞眼睛亮了:「那行,明天我們去看看房子,順道過戶。」
    「過戶?」我問。
    17
    「對啊,給我準備的新房,那不得寫我名下,女方到時候肯定也要問的。寫在你名下,那算什麼新房?」趙子俞摟着我的肩膀說。
    「子俞,那房子不能過戶給你。」我說。
    「爲什麼?」他問。
    「因爲那房子是別人欠了款,抵押給我的,我這邊手續都還沒辦齊全呢,沒法過戶給你。」我解釋。
    「那,那就再買一套唄。」他滿不在乎道。
    「子俞,我現在沒錢買一套新房了。」我猶豫着,跟他說。
    「什麼?」趙子俞聲音拔高,「你這麼大公司的股東,每年光分紅都上千萬了吧?怎麼會連買套房的錢都沒有?」
    「子俞,做生意不像你想得那麼容易,公司不是一直都在盈利的。而且,我還投資了其他的一些項目,手裏的現金本來留的就不多。再說,這些年咱家花銷也不低啊,光是你去英國那兩年就花了大幾百萬。」我跟他仔細掰扯。
    「那,你手上還有多少現錢?真的連一套房子都買不起了?」他小心問。
    「本來還有六百多萬的,我前段時間剛在海南買了套別墅,這不就沒剩多少了嘛。」我說。
    「海南?」趙子俞聲音炸開,「你去那麼遠的地方買別墅幹什麼?誰會去那裏住?」
    「這不是聽人說那邊的房產可以投資嗎?買着放那裏,過幾年再賣就能掙不少。」我看了他一眼,解釋着。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地仰躺在沙發上:「那就是說,咱家現在真沒錢買房了?」
    「嗯。」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18
    「那你給我轉些錢,我要去約會。」趙子俞衝我說。
    「子俞,我還沒跟你說,因爲最近家裏剩的錢不多了,我們都得省着用,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了。」我對他說。
    「現在是,連我的零花錢都沒了嗎?」趙子俞瞪大眼睛。
    我跟他保證:「每個月五萬的零花錢我還是能給你的,你省着點用。」
    「五萬夠幹什麼呀?」他氣得不行,「咱家怎麼窮成這樣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子俞,你現在花錢怎麼這麼厲害了?看看這段時間,你都問我要過幾次錢了?那些錢你都用哪了我還沒問呢?也沒見你買什麼東西呀?」
    趙子俞心虛地避開了眼神:「還能幹什麼,不就是喫喝玩樂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語重心長地教導他:「因爲疫情,公司這兩年的效益也不行了,能維持運轉就不錯了。所以,我們是真要節衣縮食了。」
    「那,我們又要過窮日子了?」他的眼裏帶着驚慌。
    「窮日子倒不至於,平時的生活水準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手裏的現錢沒那麼多。」我還安慰他,「放心吧,媽不會委屈你,讓你連你喜歡的海鮮都喫不起的。況且,活錢不多,但我們還有那麼多不動產,你不用擔心。」
    「不動產?」趙子俞眼睛亮了,「要不我們賣一些?」
    「不行。」我嚴肅道,「子俞,你能力不足,掙不了什麼錢,那些股份、商鋪、房子都是我留給你的底氣。這樣等以後我不在了,也不用擔心你養不活自己了。放心,那些都會給你的,不過要等我死了以後,現在是堅決不能賣的。」
    「哦。」趙子俞低着頭,眸光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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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你今天去美容院了?」
    我一回家,聽到的就是趙子俞質問的語氣。
    「對啊。」我應道,「我每週不都是固定去兩次嗎?」
    「我有個朋友說看到你了,去的是本市最好的那家美容院,那裏很貴吧?」他幽怨地看着我。
    「也還好吧。」我語氣隨意,「我是會員,有折扣,一個月也就六萬多。」
    「什麼?一個月六萬多?比我的零花錢還高?」趙子俞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像個暴躁的獅子,「你怎麼可以花那麼多錢去美容院?那都是智商稅你知道嗎?咱家的錢就讓你這麼浪費的?明天就去把錢要回來!」
    我放下包,一步步走到趙子俞面前,正視他:「首先,美容院的錢是一年一交的,不能退。其次,這些錢都是我自己掙的,我有資格決定怎麼用。」
    「可是,你現在用這麼多錢,以後留——」他忽然止住了。
    我冷笑:「怎麼,現在就惦記着我死了,好繼承我的遺產了?是不是還覺得我現在花的都是你的錢?怎麼我每用一分錢還需要跟你彙報嗎?」
    「不是,媽。」他連忙跟我賠罪,「你誤會我了,我只是覺得你之前說的確實有道理,我們都應該省點用,以後萬一有急用錢的時候呢。」
    20
    可能是意識到之前自己說錯話了,這幾天趙子俞一直都對我態度討好,甚至還破天荒親自下廚給我做飯。
    他還去商場裏買了兩套運動服給我,說是週末陪我去爬山。
    「媽,你不是說想要鍛鍊身體嗎?爬山最鍛鍊人了。」他將衣服遞給我,「明天早上,我就陪你一起去爬山。」
    我們家附近有座紅葉山,風景優美,但因爲在郊區,去的人不是很多。
    週六,我們將車開到山腳下,開始沿着修好的道路徒步往上走。
    年紀大了,體力確實是不行了。中途有幾次我都想放棄,是趙子俞一直鼓勵我,告訴我山頂的風景是最美的。
    歷經三個多小時的大汗淋漓,我們終於到達了山頂。
    「媽,那邊有個大石頭,站在那裏視野是最廣闊的。」趙子俞指着最邊上的一塊大石頭說。
    我站了上去,極目遠眺:「嗯,風景確實是美啊!」
    靠近這邊的山底是一條湍急的大河,河對面是鬱鬱蔥蔥的山林。
    「媽,你先在這玩一會,我去上個廁所啊。」趙子俞把揹包放在地上,就朝不遠處的公共廁所跑去。
    我站在大石頭上,面對着遠處的無限風光,享受着山頂的清風,微微閉上了眼睛。
    忽然,身後一道大力推來,我的身體猛地朝前面的崖下跌去。
    21
    在崖下距離山頂三米處,修建了一個小平臺。因爲樹木的遮擋,在山頂上看不到這個平臺。
    幾年前,有人在紅葉山頂不小心跌落下去,掉入湍急的河中,屍首都沒找到。後來,政府就修建了這個小平臺,爲的就是防止人跌下。只不過這裏地勢偏僻,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我提前找人在小平臺上接應,安裝好了各種安全設備,保證我掉落下來的時候絕對安全。
    是的,我一早就猜測到了今天會遭遇不幸。
    不過,我不確定的是自己會遭遇哪種危險,所以提前做好了所有應對措施。
    包括車子的剎車、鞋底的防滑、水杯裏會不會被下藥等等。
    每一個地方我都小心翼翼,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我沒想到,他們還是用了這種最可怕的方法,直接推我下懸崖。
    也是,剎車、下藥等等這些,事後都能查到蛛絲馬跡。但如果是掉下懸崖,完全可以說是意外失足,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從趙子俞腳傷跟我認錯那天起,我就開始有警覺了。
    我太瞭解他了,脾氣倔,死犟,尤其是對我這個一向遷就他的媽,就更不可能退步了。
    從小到大,每次我跟他之間有了分歧,比如他要藝考、要出國等等,最後都是以我的妥協退讓結束。
    所以對我,他都是有恃無恐的。
    跟我吵了架,他一定會等着我去讓步,而不是才短短一個星期,就打電話跟我痛哭流淚道歉。
    這麼反常,絕對有問題。
    再加上他又拿了李芊芊的流產手術單子給我,我拿去給醫院的朋友看了,果然是假的。
    知道趙子俞是有目的地回來,我就開始警覺了。
    在我的心裏,他已經不是我的兒子了,而是一個隨時準備害我的人。
    我毫不懷疑,在李芊芊的洗腦下,他對我是一點母子之情都不念了。
    畢竟,李芊芊這個女孩,心思可是歹毒又陰狠。
    22
    前段時間,我想起來一件事。
    在趙子俞高三那年,趙家良曾經來找過我一次,他問我借錢,我當然拒絕了。
    他第一次放下高傲的頭顱,低聲哀求我,但我還是沒答應。
    後來他滿臉頹敗地走了,我也就沒再管了。
    過了這麼久,我忽然覺得,當時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纔會向我這個不準備再搭理的前妻開口借錢。
    我就找人去查了這事。
    原來,李芊芊在學校惹事了。一個女生嘲笑李芊芊沒爸沒媽,她直接在別人的水杯裏投毒,把別人毒啞了。
    事後,李芊芊哭着解釋,說自己沒想真的害人。只是一時氣憤,想發泄一下。
    她說,準備上完體育課就把水杯清洗乾淨,沒想到那個女生卻在體育課中途回教室喝水,因此中毒。
    沒人相信她的解釋,除了趙家良。
    他跟老師、校長、那女孩的家長,跟每一個人強調,李芊芊是多麼善良懂事的孩子,肯定沒有壞心思。
    但不管他怎麼說,這事的結果已經產生了,人家女生的嗓子壞了。
    趙家良需要給人家賠很大一筆錢。
    他到處借錢,也都湊不夠,這纔想到了我。
    房子他也不想賣,怕他跟李芊芊以後沒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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