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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3|閱讀時間 ‧ 約 28 分鐘

人性到底能有多陰暗？0

    我的小姨，華東師大高材生。
    沒人知道她的婚禮是悲劇的開始。
    婚後她生了個女兒，被丈夫重擊太陽穴，掐死身亡。
    外公更是心梗突發而死，外婆則是進了上海精神衛生中心。
    那個畜生被判了20年，刑期到後，他拿着小姨的房車作爲資本到處相親。
    身在國外的我聽到消息後，渾身顫抖，恨不得衝回國把那個畜生千刀萬剮。
    那晚我哭昏了過去，早上醒來，我發現我正坐在趕往機場的出租車上。
    1
    我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打扮，是那時最流行的QQ秀穿搭。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顫抖着聲音問司機：
    「師傅，今年是哪一年？」
    「小姑娘，今年是2005年啊，你是不是睡迷糊啦？」
    我回到了2005年！
    「師傅，掉頭，快掉頭！去彩虹花園！」
    「小姑娘，你不是要去美國讀書嗎，是不是落下什麼東西了？」
    我死死握住胸前的揹包，儘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師傅，求你了，快掉頭，去彩虹花園！」
    我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在腦中細細理着思路。
    我是三月出的國，離學校開學還早，只是提早過去適應一下，而小姨是九月結的婚，一切還來得及。
    車停在了彩虹花園小區門口，我跳下車死命往小姨家跑去。
    「誒，小姑娘，你的行李！」
    我根本顧不上什麼行李，使出了喫奶的勁兒往前跑。
    遠遠瞧見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除了小姨還能有誰？
    我激動地朝她大喊：
    「小姨！」
    她聽到聲響，詫異地抬頭往我這裏看過來。
    我飛奔過去死死抱住小姨，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個不停。
    「橙橙你不是去機場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小姨被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摸了摸我的頭，也不在乎我鼻涕眼淚都糊在她衣服上。
    我哭着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她。
    那年的小姨擁有年輕美麗的容顏，穿着時尚，是個學霸美女，還沒有被畜生禍害。
    「小姨，我突然不想去了，反正離開學還有好幾個月呢，我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好在我從小嬌氣又戀家，說出這番話來沒引起小姨的懷疑。
    「你個小祖宗，那我幫你改簽機票，不過你得跟你爸說，他怪罪下來，我不幫你背鍋啊。」
    小姨親暱地颳了刮我的鼻子，惹得我又忍不住要落淚了。
    「小姑娘，你的行李還沒拿走呢。」
    身後，司機師傅開着車追了過來。
    「走，去拿行李。」
    趁着搬行李之際，我腦袋瓜子轉得飛快。
    小姨是個唯物主義，我若貿然說出未來會發生的慘案，她肯定不信，看來一切都要好好謀劃纔行。
    2
    我和小姨一同把行李搬上樓，正巧外公外婆也在。
    「橙橙，你不是去機場嗎？怎麼回來了？」
    外婆那年還是個時尚的小老太太，做事雷厲風行，卻對子女愛護有加。
    我放下行李，跑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腰，儘量壓抑住悲傷。
    「你這孩子，怎麼哭成這樣？受什麼委屈了？」
    「外婆，我好想你啊。」
    我出國不到一年時間，國內就傳來了小姨被掐死的噩耗，一身要強的外婆更是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好了好了，都怪你爸，好好的這麼早出國幹嘛，我到時候跟他說說。」
    外婆慈愛地摟着我，輕輕拍着我的背，我哭得更兇了。
    當天，爸媽得知我沒去機場，就想着來接我回家。
    這怎麼行！我走了，小姨豈不是就要被鳳凰男騙了？
    好在由外公外婆向着我，我成功留在了小姨家，和她一起生活。
    3
    那年小姨大四，還要回學校上課。
    我心中拉起了十二分警戒，小姨之前發郵件跟我說過，她的包在校門口被搶了，是李亞平幫她追回來的，二人才得以相識。
    爲了防止事情再次發生，我以提前適應大學生活爲由，纏着小姨一同去上課。
    下了公車，我緊緊挽着小姨一路走到了校門口，走幾步便四處張望，惹得小姨忍俊不禁。
    「橙橙，你幹什麼呢，怎麼像電影裏的特務啊？」
    眼看着就要走進校園，我放鬆了警惕，剛想回答小姨的話。
    突然，來往人羣中衝出來一個人拽走了我手上的鏈子。
    黑影子跑得飛快，一時間在場沒人反應過來。
    我卻悄悄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小姨的包就好。
    「走吧，小姨，上課別遲到了。」
    小姨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
    「橙橙，剛剛那是小偷！」
    我甩了甩空空的手腕，毫不在意地說道：
    「無所謂，我今天這身不超過三位數，那手鍊不值錢，正所謂新得不去舊得不來嘛，到時候去商業街再買一條就好了。」
    我怕又生變故，趕忙拽着小姨進了校園。
    大教室裏，小姨準備上課，我就乖乖坐在旁邊旁聽。
    上課鈴響後，臺上的教授姍姍來遲，身後還跟着一羣人。
    「同學們，我們這次項目和交大網絡學院的同學做一個聯動調查。」
    聽到交大，我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講臺，學生爲首的那個人正是李亞平！
    那年李亞平還是個窮小子，身着樸素，爲人裝得不卑不亢、彬彬有禮，再加上是交大高材生，引得單純的小姨傾心。
    他坐在了我和小姨左上側的座位，那個角度我正巧能看到他的側臉。
    我呼吸都沉重了起來，恨不得衝上去撕碎這個虛僞的鳳凰媽寶男。
    小姨感受到了我的不對勁，在桌下拉了拉我的手。
    「橙橙，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我憋住想衝上去爆錘他的心思，搖了搖頭，餘光卻死死盯着他。
    「小姨，我沒事。」
    這個畜生膽敢靠近我小姨一步，就別怪我重拳出擊了！
    「同學們，這個課題你們可以和前後的同學討論一下。」
    臺上的教授說完，李亞平就轉了過來，他看到小姨姣好的面容明顯一愣，還低下頭紅了臉。
    小姨看不穿他的計謀，我這個局外人可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下頭，眼珠子卻不動聲色地把小姨的打扮打量了一遍，估計心裏在掂量家中是否有錢了吧。
    「同學你們好，我叫李亞平，是交大網絡學院的。」
    下一秒，我就喜盈盈地接上了他的話。
    「你好啊，李亞平同學。」
    我語氣很惡劣，但凡是個人都能聽的出來。
    不是我不想僞裝，只是我一閉上眼，腦子裏都是小姨被掐死的畫面，對着這種殺人犯，我實在給不出什麼好臉色。
    「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外甥女，她還小不懂事。」
    「橙橙，你怎麼說話的。」
    小姨向我使了個眼色，向李亞平解釋道。
    「沒事的。」
    他笑着看了看我，繼續和小姨幾人討論課題。
    一節課結束，我拉着小姨就要走，身後的李亞平卻叫住我們。
    「吳麗麗同學，留個聯繫方式吧，這個課題還有幾個點值得深究。」
    我不禁冷笑，是想討論課題還是想騙我小姨上鉤？
    「李亞平同學，什麼課題還得私底下討論吶？誰知道你是不是圖謀不軌，心懷鬼胎啊？」
    我聲音不小，又是在走廊，來往的同學們聞言，都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我直接了當地戳穿了李亞平的計謀，他面露尷尬，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可不管他的反應，拉着小姨轉身就走。
    食堂
    「橙橙，你怎麼了？王同學不是人挺好的嘛，你怎麼處處針對他啊？」
    我一邊吸溜着蓋澆麪條，一邊忿忿地說：
    「小姨，他這面相，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三句話不離我媽說，這不是妥妥媽寶男嗎，這種男的咱們得遠離！」
    「媽寶男？」
    看着小姨一知半解的模樣，我差點忘了，媽寶男這詞是後世提出來的，小姨不知道也正常，於是我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給小姨科普。
    「媽寶男就是那種左右不了父母的錯誤行爲，又原諒父母；解決不了問題，又不敢讓他父母受委屈，只敢把氣撒在伴侶身上的人。」
    李亞平就是這種男人，想讓老丈人家出錢給自己不學無術的弟弟買房，被拒絕後惱羞成怒，直接把老婆掐死了。
    我光是想想就覺得窒息，這種披着羊皮的人渣只是把婚姻當作踏腳板，偏偏還讓他如願了。
    「再說了，不是我瞧不起他，他就算是交大的高材生，也只是學歷好而已，人心隔肚皮，剛剛組裏還有其他女生呢，討論的時候他怎麼不當着大家的面要聯繫方式，怎麼就偏偏下課後向你要呢？」
    「橙橙，你小小年紀怎麼想這麼多呀？」
    小姨笑着給我夾了塊豬排。
    我感覺小姨其實沒有認同我說的，所以我打算這幾天要好好給她說道說道，免得被居心叵測的人渣給騙了。
    「誒，同學，這是你的手鍊嗎？」
    我吸溜麪條的動作一頓，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難道......是他？
    我猛地抬頭，眼前一張年輕青澀的面孔不由讓我一愣。
    真的是秦叔叔！
    他一手端着餐盤，一手拿着手鍊舉到我面前，餘光卻瞟向對面的小姨。
    「不是我的，是我小姨的！」
    我反應很快，立馬指向了對面的小姨。
    「謝謝你啊同學，這條項鍊是我小姨從小帶到大的，意義特別重大，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忙起身接過項鍊遞給錯愕的小姨，順便把秦政拉到我的座位上，讓他和小姨面對面坐，我則端起麪碗到小姨的旁邊坐下。
    「同學你叫什麼呀？我們留個聯繫方式吧，這個大恩大德必須要報！」
    嘿嘿，最好就讓我小姨以身相許吧。
    「我叫秦政，是物理學院的，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我越看他越滿意，這送上門來的好姨父我可得幫襯着小姨抓緊了。
    未來的秦政是市重點高中的物理老師。
    家境優越，父母開明，相貌堂堂，爲人專一深情，又和小姨一樣愛好文學，比普通的理工男浪漫，跟我小姨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奈何小姨那會兒被衣冠禽獸的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而秦政見二人兩情相悅便不多打擾，默默退出。
    小姨出事後，我第一時間回國參加她的葬禮，秦政也在場。
    下葬那天天色陰沉，天空中飄着小雨，不苟言笑的男人一身正裝，在墓碑前站得筆直，手捧大束滿天星，眼角晶瑩的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想到小姨年輕的生命就此隕落，我不禁眼角酸澀。
    好在一切還來得及，我一定不能讓事情重蹈覆轍！
    我從小姨包裏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遞到秦政面前。
    「秦政同學，留個電話吧，有空我們請你喫飯啊。」
    好在秦政這小子上道，也沒扭捏，接過手機就輸入了電話號碼。
    他們二人很含蓄羞赧，一頓飯下來得虧我在一旁充當氣氛組，不過好在對彼此也算有了個初步瞭解。
    4
    下午的課結束，回家路上，我拉着小姨，一本正經地給她編故事：
    「小姨，我隔壁班有個女同學，你猜她怎麼着了？」
    「她怎麼了？」
    小姨很配合，笑臉盈盈地問我。
    「這姑娘被騙得可慘了！姑娘找了個男朋友，這男的花言巧語哄騙着小姑娘給他花錢，姑娘多單純啊，以爲自己遇到真愛了，對人家掏心掏肺的。後來這男的要姑娘出錢給他買車，姑娘的錢都被花得差不多了，就拒絕了，誰知這男的直接把人打死了！」
    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悲痛表情成功把小姨哄得一愣一愣的。
    「那然後呢？」
    她滿臉驚恐又帶着不可思議。
    「然後姑娘爸爸得知自己女兒死了，心肌梗塞也當場去了，媽媽得了精神病，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好好的一家就這麼散了。更過分的是，那個殺人犯做了幾年牢又被放出來禍害別人去了，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吶！」
    「所以啊，找對象一定要擦亮眼睛，老一輩說的門當戶對還是有道理的，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的花言巧語最是信不得！」
    我一邊痛心疾首地拍着小姨的手感嘆，一邊悄悄偷瞄她的反應。
    只見小姨氣得臉漲紅，和我一起罵這男人真不是東西。
    我悄悄鬆了口氣，小姨聽進去了就好。
    5
    週末，一覺睡到大中午的我看到桌上的紙條，睡意瞬間消失了。
    「橙橙，我們小組出去做課題了，晚上回來，早餐在桌上不要忘了喫。」
    小組做課題？那豈不是李亞平也在！
    我哪還來得及喫什麼早飯啊，邊換衣服邊給小姨打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了。
    「小姨你在哪裏啊？李亞平是不是也在？」
    那頭的小姨不明所以，輕聲說道：
    「橙橙，我們在學校圖書館呢。」
    「好，等我。」
    我飛快掛了電話，換好衣服胡亂洗漱完就匆匆趕過去。
    華師大距小姨家有一些距離，我左等右等等不來公交車，出租車好像也都故意跟我作對似的，一輛都沒有。
    在我着急上火之時，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了我面前。
    「吳橙？」
    搖下車窗的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救星。
    「秦政！我要去小姨學校，你能載我嗎？」
    我扒拉着車窗哀求他。
    「沒問題，正好我也去，上來吧。」
    我麻利地打開車門，一骨碌坐了進去。
    「今天週末，你去你小姨學校做什麼？」
    等紅燈時，他看着我緊張的模樣發問。
    「小姨今天一大早就去學校了，說要和小組成員做課題。」
    「嗯，大四了確實會忙一些。」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向後指了指放在後座的包。
    「我最近也在忙論文。」
    他很明顯誤解了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說出來大概率別人以爲我神經病，只道：
    「那個小組成員裏有個叫李亞平的，他對小姨圖謀不軌，我得親自過去看着纔行。」
    話音剛落，正巧遇上紅燈，車子一個急剎，好在車速不快，我微微往前傾了一下。
    「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政皺着眉，微微歪頭看我。
    我不答，反問他：
    「秦政，你是喜歡我小姨的吧？」
    話一出，他原本板着的臉就紅到了耳根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了。
    「你喜歡就大膽追嘛，我小姨性格靦腆含蓄，你個大男人就不能主動點，難不成你想看着心上人嫁給別人？」
    我這麼一說，他的臉更是紅得更猴子屁股一樣了。
    我拍了拍胸脯，向他表決心。
    「你放心，你追我小姨的話，我一定幫你做助攻！」
    半響，他紅着臉點了點頭。
    綠燈亮起，車子啓動，迎面吹來的風很是涼爽，也吹散了我的壞心情。
    到了學校，在秦政把車停好，同我一起下車。
    我不解地看着他。
    「正好，我也要去圖書館。」
    他向我揚了揚手裏提着的包。
    我不禁挑眉，不錯，孺子可教也。
    我倆在圖書館找了一圈，愣是沒看到小姨的身影。
    正當我掏出手機想打電話時，小姨來短信了。
    「橙橙，我這邊突發了一些事，李亞平的媽媽來上海看病了，掛不上骨科的專家門診，我現在人在醫院，估計要晚點回去了。」
    李亞平的媽媽？那個重男輕女、惡毒不講理的潑婦？
    想起她對我小姨做的種種，我就氣得渾身發抖。
    「秦政，你下午有事嗎，有事的話我就一個人去醫院了。」
    「沒事，我跟你一起去。」
    「行。」
    我們倆又匆匆趕往醫院。
    老妖婆，之前在國外沒見過你，這次你自己還送上門來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趕到醫院骨科門診時，我遠遠就見到了那個間接害死我小姨的幫兇。
    典型的農村婦女打扮，面相尖酸刻薄，腳邊放着破舊的大包小包，手裏還拿着幾張繳費單，正拉着他兒子碎碎念：
    「亞平啊，我這背沒問題，這什麼共振得花這麼多錢吶，大醫院就是坑人！我們村哪個女人不下地幹活兒啊，有這病有那病的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媽沒這麼嬌氣，咱不花這冤枉錢。」
    這聲音不小，引得路過的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小姨則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尷尬。
    這家醫院骨科的專家門診是要提前幾個月預約的，老專家是我外公的老朋友，相當於老妖婆藉着小姨的勢走了後門。
    她倒是好意思佔着茅坑不拉屎？嘴上說着不看病了，眼睛卻往我小姨身上嫖，不就是想讓我小姨心軟，順便幫她付醫藥費嗎？
    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小姨死後，媽媽跟我說過，小姨心軟，老妖婆一家子看病的錢都是她出的。
    醫院人聲嘈雜，等候區坐滿了老阿公老阿婆，他們圍坐在一起聊着家長裏短。
    我心裏突然有了主意，不是愛白嫖嗎，我偏不讓你得逞。
    我一個箭步走到小姨身邊。
    「橙橙，你怎麼來了？」
    小姨見到我和身後的秦政，很是驚訝。
    「小姨，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秦政嘛，順路載我來的嘍。」
    說完，我便轉頭坐在老妖婆身邊，一臉關切：
    「伯母，王專家的號都是提前幾個月才能約到的，這已經幫您走後門了。再說了，這脊椎啊可不容忽視，該花的錢一定要花，萬一以後出點什麼意外，這不是給您兒子增加負擔嘛。」
    我語重心長地坐在她身邊，滿臉『擔憂』地看着她，順便瞥了一眼繳費單。
    核磁共振600元。
    果不其然，一提到會拖累兒子，老妖婆的臉色都變了，她訕訕看了我一眼，張嘴想說些什麼。
    「就是啊媽，錢不是問題，你的身體是最重要的。」
    李亞平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也在一旁勸他媽。
    我內心冷笑，錢不是問題，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鬼都不信。
    你媽看病拉着我小姨來醫院幹嘛，不就是想賣慘找人買單嗎？
    詭計多端的摳搜男，又想裝孝順又想白嫖，天底下哪還有這種好事？
    最終，在我和李亞平的勸說下，老妖婆還是進了核磁共振室。
    這筆錢對李亞平一個窮學生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但咬咬牙絕對拿得出來。
    眼看着他就要走向小姨，我二話不說，拉着小姨和秦政到阿婆阿公們中間的位子坐下。
    俊男靚女走到哪裏都是焦點，周圍的大爺大媽立馬熱情地跟我們攀談了起來，問得最多的就是有沒有對象。
    我假裝沒看見人羣外的李亞平，和大爺大媽們聊得熱火朝天。
    最後李亞平的詭計沒有得逞。
    痛失600大洋的李亞平臉色並不好看，和他媽坐在大廳等報告出來。
    「快，讓一讓！」
    人羣中推出來一張轉運牀，身後還跟着若干家屬，牀上躺着一個大肚子的孕婦，身下牀單被羊水浸溼，應該是要即將臨盆了。
    許是孕婦痛得太過撕心裂肺，一時間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轉運牀進了手術室，手術中的紅燈亮起，家屬們焦急地等在門外。
    沒一會兒，護士走了出來。
    「產婦胎位不正，得剖腹產，家屬趕緊簽字吧。」
    家屬爲首的應該是產婦的丈夫，他面色發白，顫抖着簽下字。
    「醫生，我妻子就交給你們了，請務必以大人爲主。」
    「好，你們放心吧。」
    好在後續沒出什麼岔子，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正道上。
    但總有人打破原本和諧的氛圍。
    「亞平啊，老婆可不能娶這麼嬌氣的，順產對孩子智力好，以前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現在的女人啊，就是太嬌生慣養了，你以後找對象可得擦亮眼睛啊！」
    「你聽媽的，找個屁股大的好生養，媽到時候再去隔壁村給你討個生兒子的偏方，咱們老李家的香火就有了。」
    老妖婆不屑地往產房方向瞟了一眼，自顧自拉着寶貝兒子說教。
    更可怕的是，李亞平沉默着沒有反駁，默認下了一切。
    我聽得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
    我呸，什麼玩意兒，真把自己當皇帝了，不知道的以爲家裏有皇位要繼承呢！
    不堪的話語讓一向好教養的小姨和秦政都聽得皺起了眉頭，面露不悅。
    我內心暗喜，小姨這趟醫院沒白來，早早看清楚了李亞平一家纔好呢！
    我順勢推波助瀾，歪頭問一旁的秦政：
    「秦同學，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呀？」
    他這次沒害羞，做出一副思考狀，說得很是正經：
    「我覺得男孩兒女孩兒沒差別，孩子平安健康纔是最重要的。」
    說罷還抬眸看了小姨一眼，悄悄紅了臉。
    我很滿意他的回答，這不比李亞平個人渣好百倍千倍。
    最終，老妖婆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沒什麼毛病，就是累着了而已。
    可老妖婆的腦回路異於常人，她堅定地認爲這錢花得不值。
    老妖婆不顧衆人目光，在科室門口躺下撒潑打滾，大聲宣揚醫院就是騙錢的，連李亞平都勸不動。
    最終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下，母子二人是被保安轟出去的。
    我在一旁看着她醜態百出，簡直要憋笑憋出內傷了。
    感謝她讓我見識到物種多樣性。
    5
    那天過後，小姨對李亞平的態度冷淡疏遠了很多，組裏講話基本只談課題內容。
    我喜出望外，終於可以好好撮合小姨和秦政了。
    我暗地裏給秦政策劃了一系列約會追人方案。
    首先，男女在封閉幽暗的環境內會產生不一樣的情緒。
    所以第一站就是電影院。
    我跟小姨說，朋友送了我兩張電影票，央求她跟我一起去看。
    到時候再來個偷天換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我選了部愛情片《最好的時光》，講述了男女主在三個不同時代的愛情。
    看電影那天，我藉故提前到達了電影院，沒想到秦政比我還早到。
    他一身休閒裝，左手拎着兩杯可樂，右手抱着一桶大的爆米花。
    「你想頂着一股可樂味接吻啊？」
    不等他反應過來，我就跑去隔壁超市買了兩瓶蜜桃味飲料遞給他，並接過他手裏的可樂。
    「你等着，等我小姨進去後，你再進去坐她旁邊。」
    說完，我跑去了廁所解決燃眉之急。
    在女廁門口，我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背影。
    我躲在牆後定睛一看，李亞平斜跨揹着一款香奈兒包包，手裏還領着幾個購物袋。
    這時，女廁裏走出來一個穿着不菲的年輕女子，挽着他的手離開了。
    我頓時悟了，怪不得這幾天沒看見他糾纏我小姨，原來是找到下家了啊。
    真是狗改不了喫屎。
    上完廁所，一看時間，電影快開始了，我就先折了回去。
    電影院內
    大屏幕上放着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我坐在最後一排看着前幾排秦政和小姨的互動。
    秦政買的是一桶雙人份的爆米花，拿爆米花的時候，倆人的手時不時碰到一起，真是個心機boy。
    我喝着可樂，樂哉樂哉地盯着他倆，耳邊已經自動響起了婚禮進行曲。
    在我沉浸其中之時，耳邊傳來了令人作嘔的聲音。
    「好了，佳禾，你別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我尋聲望過去，在我前面幾排坐着得正是李亞平和他的新目標。
    只見他微微側身，拿着紙巾輕柔地幫女生擦眼淚，一副體貼好男人的樣子。
    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這奧斯卡不得給他頒一個最佳男演員！
    我眯着眼看着他們，想着如何旁敲側擊提醒一下這個女生，她眼前這個看似體貼的男人可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電影散場的前幾分鐘，我先出去了，等到秦政和小姨兩人面頰通紅地出來，我笑嘻嘻地湊到她旁邊求誇獎。
    小姨也已猜到是我乾的好事，羞赧地白了我一眼，惹得我笑出了聲。
    秦政頂着那樣一張臉，爲人又真誠，對小姨也很體貼浪漫，小姨不心動就怪了。
    這倆人明明對對方都有意思，我要不推波助瀾一下，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6
    度過了一個愉快的週末，我陪着小姨繼續去上課。
    畢竟事情沒定下來，我不能放鬆警惕。
    不過秦政像是開了竅，時不時來找小姨，二人經常約着去圖書館一起『學習』。
    趁着他們一起『學習』的功夫，我託人瞭解到，和李亞平在一起的那個女生叫張佳禾，比他小几歲，未成年，家裏是做生意的，家境很不錯。
    二人是在交大校園裏遇到的，張佳禾媽媽的舅舅是交大的某個領導，由於她不好好學習便被舅舅帶到交大，希望這裏的學習環境能帶動她。
    沒想到事與願違，李亞平見到張佳禾渾身的高級成衣，心思又活絡起來了，他多次在校園裏假裝偶遇，一來二去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陷入愛河了。
    我多次偷摸着跟他們去商場，發現李亞平想要什麼幾乎都是由張佳禾買單。
    真是不知道這人渣給她慣了什麼迷魂湯，喫穿用度都讓女生心甘情願買單。
    我不想讓悲劇重蹈覆轍，秉着能拉一個是一個的原則，在某天，趁着他倆離開圖書館去喫飯的功夫，把準備好的匿名信塞到了張佳禾包裏。
    我躲在書架後面，想看看她看到信後的反應。
    正常人應該都會有所懷疑，我沒料到的是，這姑娘不是正常人。
    她打開了信封，認真看了幾眼，等男人回來後竟直接塞到了他手裏。
    我氣得想罵人，這姑娘沒救了！這下打草驚蛇了，李亞平怕是會僞裝得更好。
    整個下午我都待在交大的圖書館裏，小姨那邊有秦政陪着不要緊，我很放心。
    目光轉向笑靨如花的張佳禾，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姑娘得多缺愛啊，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李亞平！
    我該怎麼在她面前揭露這個人渣呢？總不能看着她往火坑裏跳吧！
    奈何越着急越想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二人親暱地攜手離開。
    6
    週末小姨和秦政還泡在圖書館，作爲大燈泡的我打算先回家。
    正巧在校門口遇到了鬼鬼祟祟的李亞平。
    我覺得有些奇怪，平常哪個週末不是和他女朋友待在一起的，他會放過白嫖的機會？
    直覺告訴我有蹊蹺，於是我偷摸摸一路跟着他。
    直到李亞平在一家ATM機前停下，只見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熟人，才推門進去。
    我挑眉，來ATM不是存錢取錢就是轉賬。
    據我對李亞平的瞭解，他一窮二白，花銷還靠金主女友呢，存錢是不可能的。
    7
    沒等我把事情徹底搞清楚，李亞平被抓的消息就傳開了。
    據可靠的小道消息，李亞平涉嫌嫖娼和詐騙，警方已經把人抓走了。
    事情極其惡劣，交大教務部緊急做了公關處理，封閉消息，以免有損校容。
    奈何校方低估了學生們的八卦能力，消息早已經從交大傳到了隔壁華師大。
    那時，小姨和秦政，還有我，正在學校食堂喫飯。
    來往的學生們都在討論這件事，想不知道都難。
    我豎起耳朵聽得起勁，人人都在說李亞平找了個富商女友後就飄了，哄騙小姑娘給他刷卡，交易記錄傳到了姑娘家長手裏，家長髮覺不對勁就報了警，還真查出了貓膩。
    更要命的是，查交易記錄的前一天，他還在酒吧喝酒，喝醉後找了個陪酒女開房，還沒來得及進入正題，就被掃黃警察破門而入，當場抓獲。
    小姨聽了直皺眉，難得生氣：
    「真沒想到李亞平居然是這種人，真是瞎了眼！」
    聽到這話，我和秦政下意識對視一眼。
    「好了，小姨，爲這種人渣生氣不值得，咱們喫飯吧，等下還要去買書呢。」
    8
    喫完飯，正處於絕佳曖昧期的秦政和小姨，走在我前面閒逛。
    我故意慢了好幾步，趁着他們聊天的功夫，我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佳禾，這次多虧了你幫忙啊。」
    「跟我客氣什麼，多大點事兒啊，這種人渣我也看不慣，就當爲民除害了唄。不過這次你小姨夫可是大出血嘍！」
    電話那頭的幸災樂禍好不明顯。
    我踢着路邊的石子，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男人，他以一種絕對守護的姿態站在小姨旁邊，用現代話來說就是男友力爆棚。
    沒錯，讓李亞平心甘情願上鉤的錢，刷的都是秦政的卡。
    爲了讓李亞平更加爲所欲爲露出馬腳，我故意讓佳禾主動把信給李亞平看，從而塑造出一個涉世未深戀愛腦的女友形象。
    果然，李亞平上鉤了。
    他以爲佳禾對他無比信任，所以纔有了勇氣用她的卡轉大面額的錢款，就算被佳禾發現了，以爲只要說說謊話賣賣慘就能隨意糊弄過去。
    我們原本的計劃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李亞平嫖娼被抓發生的太突然，但爲了火上澆油，只好提前拉線了。
    我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多，也多虧了秦政的幫忙。
    那天我搭秦政的車去小姨學校，自我說李亞平對小姨圖謀不軌後，他就纏着我一直不停追問。
    想着有人能跟我統一戰線是好事，我索性騙他說我做了個夢，夢到李亞平傷害了小姨，所以才極力提防他。
    反正萬事皆可夢，我真真假假摻合着說了大概。
    誰知秦政對我的話格外重視，還說要跟我一起想法子。
    找人扮演富家女引李亞平上鉤是我們想出來的方案A。
    我就找到了老同學張佳禾，想求她幫忙本色出演一下。
    沒想到她聽了我的來意，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亞平比我們想得要更貪婪。
    他不僅生活中賣慘喫喝玩樂都蹭便宜，認爲自己榜上了個傻白甜白富美，甚至拿着張佳禾的卡刷了數十萬元，這筆數額不是個小數目，已經構成犯罪了。
    他嫖娼這件事，絕對是意料之外，不過對我們也算是好事一樁。
    沒幾天時間，警方就調查清楚了，確立了李亞平的罪行後，交大立馬錶明瞭立場，給出了處決。
    「學生嫖娼、詐騙的行爲違反了本校學生紀律處分條例相關條款規定，遂決定給予該學生開除學籍處分。」
    與此同時，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規定，詐騙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或者單處罰金。
    李亞平不僅要把錢款全部吐出來，還要蹲大牢。
    我心裏大爽，他們一大家子作惡多端，三年還便宜了他呢，應該牢底坐穿才過癮！
    李亞平的事蹟被口口相傳，一時間鬧得轟轟烈烈，電視臺都爭相報道。
    第二天，交大校門口就格外熱鬧。
    我被吵鬧聲吸引，遠遠望去，好多人圍在大門口，周圍是來來往往、竊竊私語的學生。
    「我兒子就是被狐狸精騙的，你們憑什麼開除我兒子！」
    「就是！我們亞平多老實一孩子！次次考試第一名，他就是被你們學校帶壞的！」
    我走近一看，喊得最響亮的不是老妖婆嘛？
    她身邊還跟着一堆七大姑八大姨，場面好不壯觀。
    從人羣的竊竊私語中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一家得知了寶貝兒子被開除的消息，帶着七大姑八大姨都到學校來鬧事。
    「你們那些小賤蹄子就是想勾引我兒子，毀他前程！看我不打死你們！」
    老妖婆情緒激動，抄起手裏的棍子就要朝着來往的學生打去。
    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
    好在保安大隊及時趕來，警車也隨之而來。
    老妖婆一衆人被警察押走時還不收斂，罵得一聲比一聲難聽。
    目睹全過程的我被氣笑了，這一家都什麼妖魔鬼怪，別人出了這種事都夾緊尾巴做人，那還有人恨不得把醜事宣告天下的？
    怪不得能養出李亞平這樣的人渣，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據交大的同學說，李亞平刷的錢一部分被他花了，一部分轉給了家裏，被他不學無術的弟弟揮霍光了。
    由於家裏拿不出這筆「鉅款」，法官依法行事，把他們老家的房子依法抵押了。
    據說老妖婆氣得在警察局破口大罵，可根本沒人理她。
    見這招不管用，她便帶頭哭着向警察賣慘，話裏話外都是家裏的兩個兒子還沒討老婆生兒子，老李家的香火不能斷這種話。
    我聽後不禁冷笑，這種人渣也配有後代？
    做夢去吧。
    9
    不知不覺，六月到了，小姨和秦政的大學生涯也就此落幕。
    畢業典禮上，他們二人雙雙作爲優秀畢業生上臺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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