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19|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人生是多米諾骨牌

    快遞放在報社門衛處,我取出手機,迫不及待來到小辦公室,戴上耳機。
    出乎意料的是,白月光居然還有個男朋友,而且就那麼巧,昨天晚上,她去了男朋友那裏,並把我送給她的脣膏送給男朋友。
    之後是一大段「嗯嗯啊啊」,停頓處有聊天。
    白月光問男朋友「什麼時候帶她回家」,抱怨「從來沒見過男朋友的朋友」。
    男朋友坦然說「家裏不會同意」,說白月光配不上他,還說像他那種家境,肯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我很不厚道地笑了。
    被張迪捧在手心的女神,在富二代眼裏,也就是個見不得光的。
    監聽器有定位,我瞟了眼手機上的位置,對方在我市很出名一個高檔小區,住的人非富即貴。
    白月光哭唧唧:「你把我當什麼了?pao友嗎?我一心一意對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要分手!」
    富二代趕緊哄着:「現在是創業期,外人看起來風光,其實一年營收不過幾百萬,和家族企業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
    還說等事業做起來了,白月光是唯一同甘共苦的女人,要【送她一輛瑪莎拉蒂做聘禮】!
    瑪莎拉蒂!
    我承認,我酸了,世人皆愛綠茶。
    「你那公司,什麼時候起來啊?」白月光撒嬌地問。
    「快了快了,等風口。風口一到,豬都能飛到天上去!」富二代親呢地說,然後一大堆對未來的暢想。
    核心一個詞:區塊鏈。
    很不巧,因爲比特幣的緣故,我瞭解過區塊鏈,也採訪過國內區塊鏈公司,多少懂一點。富二代那一套說辭,既沒含金量,也沒差異化優勢,甚至還有金融概念模糊不清的地方。
    我懷疑白月光被騙了。
    這年頭的富二代,家裏普遍重視教育,無論學識還是見識,都比普通人高許多,在不擅長領域創業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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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脣膏留在富二代那裏,監聽器同樣留在那裏。
    我把線路切到張迪那邊,他一上車就撥通了白月光的電話。
    車載藍牙。
    我把兩人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醜死了,每天早上醒來嚇一跳,以爲旁邊睡了個鬼!月兒,你老公每天就靠着你洗洗眼睛才能活下來……想到還要和母夜叉生活幾年,我就頭髮發麻,萬一熬不住怎麼辦?」
    「那咱們中午老地方見?」白月光喫喫笑,「……想想醜八怪的錢,還有好幾套房子,乖,你再忍忍……我待會兒好好犒勞犒勞你!」
    張迪「嗯」了一聲,語氣輕佻,「你知道我喜歡什麼。」
    白月光聲音嬌得都快滴出水了:「知道……討厭得很……」
    兩人一直撩騷。
    我心臟位置的那團火,如火山一般,瘋狂的噴湧着!眼睛也痛得不得了。
    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
    一口一個母夜叉,還自稱是其他人的老公!
    我的自尊在這一刻被人狠狠踏入泥裏,反覆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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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跑公安口的閨蜜打電話,幾分鐘後,她敲我辦公室的門。
    開門後,她嚇了一跳:「你眼睛怎麼紅成這樣?……張迪又怎麼了?」
    我把耳機遞給她,調出車上那段話。
    她同樣氣得夠嗆,一個勁兒地罵「混蛋,垃圾,人渣」,問我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這可不是簡單的【婚內出gui】,【嫌我醜了】,張迪明確地表示「只生活幾年」,白月光更是直接提醒他,爲了錢和房子!
    也就是說:
    這場婚姻,原就是一場算計!
    我的房子!我的存款!我炒股的眼光!甚至,我爸媽的財產!
    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我們在老家有三套房子,其中兩套都寫着我的名字,他們說的幾套房子,應該就包括這兩套!
    我盯着比我大幾歲的閨蜜,半晌咬着牙:「姐,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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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氣得充血了,眼白幾乎看不見,真正恐怖。
    我跑去醫院開了許多藥,然後順理成章成了病人,不履行妻子義務,每天背對他睡覺。
    張迪省得看見我的臉,但他又是個慾望很強的人,晚上得不到排解,每天都要找白月光。
    白月光很忙,一個人應付兩個男人。
    陪睡不是事兒,真正麻煩的是,她要努力讓自己配得上「富二代」。
    【她缺錢,缺很多很多錢。】
    她不止一次問張迪也問我,什麼時候才能選出牛股,最好天天漲停。
    她想在年前套現一大筆,注資「富二代」的公司,然後趁着過年,作爲合作伙伴,也作爲女朋友,和富二代回家見家長。
    當然,這些話不可能給張迪說。
    她給張迪的版本是:
    一想到張迪和我結婚就心痛……她想狠賺一筆,不爲了錢委屈自己……想張迪早點離婚,他們好早點名正言順在一起。
    張迪很感動,當天下午沒上班,和白月光在酒店廝混,還給我打電話,說晚上加班很晚纔回。
    我呵呵噠。
    幾個人中,最忙的是「富二代」。
    那是個實打實的「海王」,除了周月,還有ABCD好幾個女朋友。
    他比張迪聰明。
    人設高高在上,「富二代」,「家族企業」,「創業精英」,住豪宅開豪車,擅說甜言蜜語,且出手大方,就我在監聽器裏聽到的,每每送出去的,不是頂級護膚品就是奢侈品牌的包。
    他的衆女友最近有一個共同目標:過年回家見家長。
    只可惜,時機不利!
    富二代一會兒要擴大公司規模,一會兒公司偷稅漏稅被查,一會兒打算投資地皮……總之,資金週轉不靈,這時候若帶女友回家,必定遭人詬病。
    女朋友們有的提出向公司注資,成爲股東,有的直接借錢給富二代。富二代承諾所有打算給他拿錢的女人,過年帶她們回家,排除萬難也要在一起!
    我和閨蜜對視着,異口同聲說了三個字:
    「殺豬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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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豬盤」是詐騙團伙自己起的名字。
    姑娘們是「豬」,人設和戀愛是「豬飼料」,戀愛過程是「養豬」過程,最後騙取錢財,就是「殺豬」。
    富二代打算批量殺豬。
    我和閨蜜第一反應是【報警】,多年記者生涯,特別她跑公安口的,正義感比普通人更重。
    第二反應纔是,我們可以【利用「富二代」狠狠報復白月光和張迪】。
    選A還是B,我和閨蜜陷入兩難。
    正如之前《奇葩說》的一期節目:「美術館着火了,一幅名畫和一隻貓,只能救一個,你救誰?」
    名畫是遙遠的哭聲,那些我們沒有看見的,推測出來的受害人是遙遠的哭聲。
    貓是近處的哀嚎,我被欺騙的愛情,被摁在地上反覆摩擦的自尊是近處的哀嚎。
    我們最終【選擇了自私】,重新設計了報復的每一步,且把「殺豬盤」列爲報復的重要環節。
    我發誓,這輩子,我從來沒有幹過如此爽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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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欲取之,必先予之」。
    我精心挑了五隻短線股,推薦給張迪和白月光,然後當着他們的面兒,把賬戶上的錢全部投進去了。
    「嫂子,你可真有錢!」白月光看着我賬戶裏的錢,眼神裏全是羨慕,「我要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早點認識我沒用啊!」我笑呵呵地說,「剛買股票的時候,我虧得底褲錢都沒了!你要那時候跟着我,還不得天天罵娘,也就這兩年大環境好,我才賺了點錢。」
    「之前那叫交學費!」張迪一隻手搭在我肩上,無不得意地說,「我們那套房的首付,就是勝男炒股賺的。」
    我謙虛的笑,然後提醒他們:別持倉太久,賺個20-30%就拋,別留着過年。
    兩人點頭如雞啄米,特別是白月光,一雙眼睛亮了又亮。
    對於她來說,時間正好。
    我趁着這個機會,表達了一番對白月光顏值的羨慕,說她又漂亮又聰明,以後肯定能嫁入豪門。
    「豪門多難啊!」白月光眼睛中有隱祕的得意,一副「十拿九穩,祕而不宣」的模樣。
    「再說,嫁入豪門,哪有成爲豪門爽?」白月光看一眼張迪,奉承道,「嫂子這樣纔好呢,迪哥娶到你真是福氣!」
    我搖頭,「我這種,連中產階級都算不上」,然後給她安利了幾個普通女孩嫁入豪門的故事。
    許多人奮鬥一輩子纔買得起的房,很多人糾結很久依舊捨不得買的包,對於豪門來說,也就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根本不需要盤算,他們對錢不敏感。
    白月光滿心滿眼的羨慕。
    她最大的弱點是「錢」,正如我最大的弱點是「缺愛」。
    我給她說,找男朋友的時候一定要睜大眼睛,一旦遇到好的,就要好好把握。
    白月光憧憬着未來生活,眼底全是堅定的光,張迪的嘴角明顯垮了下來,爲了掩飾情緒,專門叫了一瓶啤酒。
    「說這些做什麼?」張迪忍不住,胳膊肘撞了下我。
    「這不關心你妹兒嗎?」我斜了他一眼。
    「我昨兒才聽說,我們高中一同學,五班的,長得可普通了,大學耍了個男朋友,家裏做生意的。畢業後,男朋友做生意,她也跟着投錢,現在可有錢了!他們班開同學會,所有開銷她一個人全包了。聽說開的是卡宴,家裏最差的一輛車。」
    白月光心裏本來就有一顆嫁入豪門的種子,我說這些不過是給它澆澆水施施肥。
    「那是人家眼光好,會投資!」張迪說。
    「那也得先找個有實力的男朋友,從小耳濡目染,比我們這種草根多很多機會!」我反駁。
    張迪說不過我,只得悻悻然:「一天天就知道錢!」
    我撇撇嘴,深知過猶不及:「哎,我也就是瞎嘮嗑,羨慕羨慕有錢人的生活。月兒,這婚姻啊,錢是次要,溫柔體貼纔是最重要的,你看你迪哥就不錯,你以後要照着他的人品找,錯不了!」
    白月光笑,看看我,看看張迪。
    我猜她內心一定在嘲笑我,一個三天兩頭和她約pao的男人,怎麼可能對我好?所謂的溫柔體貼,一切都是假的。
    我這是我給她澆的催化劑:普通人同樣會出軌,不如找個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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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股災後,國內股市慢慢又起來了。
    到2019年,市場已經是結構性牛市,特別疫情後,行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我選那幾只也確實爭氣,連着幾天都漲得比大盤好。
    我捏了一週,陸續拋了,拋之前專門給白月光和張迪說了一聲:別貪心,儘快拋,最近應該有調整。
    那兩個人,買的時候聽我的,這會兒見賺得多了,哪裏捨得賣?特別是白月光,她在賺嫁入豪門的資本,也在賺投資男朋友企業的資本。
    接下來的幾天,我天天催張迪賣掉股票。
    那兩人電話打了無數通,甚至學着分析起K線來,終於在連續綠了三天後,抱怨着後悔着把股票全拋了。
    很好。
    股票全拋了,剛好是手上現金最多的時候。
    「嫂子,諮詢你個事情,瞭解區塊鏈嗎?」周月給我打電話。
    「不是太瞭解。」我回答,「只知道很牛逼,你知道比特幣吧?比特幣最重要的元素就是區塊鏈,你空了可以瞭解下,怎麼了?」
    「我朋友在做這個。」周月說,「聽說很賺,說是下一個風口。」
    「你朋友很厲害啊!這得是金融圈的頂尖高手!」我笑着說,「要有機會的話,介紹給我認識認識,讓我也抱個大腿!」
    「哎,你有這麼厲害的朋友,以後金融問題問他就行了!那種大牛面前,我就是個半灌水。「還有,你要有機會的話,求他帶你飛!」
    周月推脫「也不是很熟」。
    我笑了笑,反正鉤已經很深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很符合我一貫「不強人所難」的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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