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一直都在

在我小學時候，我媽還在，有一次她帶我們去翡翠灣玩。

當時我很小，連翡翠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媽說是一種綠色的寶石，但跟綠寶石和玉又不一樣；我覺得，翡翠灣的海是藍色的，雖然非常美，但一點也不像翡翠。

那時，有乾淨的沙灘、蔚藍的海洋、近乎純白的旅館──兒時記憶中的翡翠灣宛若希臘。

大約十年前，我因緣際會再度來到翡翠灣參加一個課程，住在翡翠灣的福容飯店，兩天一夜。

令我驚訝的是，當海浪打上來，捲起的不是浪花，而是一些細線，不確定是釣線還是魚網的纖維；沙灘上有許多塑膠破片，看起來是寶特瓶的殘渣；天空略顯黯淡，雖然沒下雨，但看出去灰濛濛一片。

那時，連ESG的概念都還沒有成形，海洋汙染問題已經如此嚴重，童年的許多美好記憶，增添許多人為痕跡，就像是塑膠破片在心中美麗的畫布留下刮痕。

成年後，我向不熟悉的人尋求成功之道以及自己都未察覺的愛。但結果遇到錯誤的人，付上慘痛的代價。最低潮的時候，最關心我的是我的父親。

在相處過程中，他不但學習怎麼當一位更好的父親，我也學習當一位更懂得體諒的兒子。儘管還是衝突不斷，但那些傷害彼此的話語，已經漸漸不再說出口。

現在，靠著悔改，我們的關係比以往好上許多，也能接納彼此個性的一些缺陷、和世代不同導致的價值觀差異。

誠然，台灣是個鬼島。在土地狹小、產業過度集中及內需較小的商業環境，它的發展性受到侷限，房價也高；同時，台灣也是個非常悶熱的島嶼，交通三寶也多，夏天只要一出門就渾身不舒服；歷任政府一連串的短期規劃，導致現代年輕人沒錢，不生、不婚、不買房，遑論奉養家裡的長輩──而台灣已經進入高齡化社會。

但台灣也有許多美好的一面。

去到許多國家，不只水土不服，還懷念台灣的美食。

有一次到泰國吃咖哩，不但辣到喝水喝到飽，還覺得香料味太重了。不難吃，但就是懷念台灣的咖哩；在東南亞的美食街，吃了當地的特色料理，一開始雖然新鮮，但沒兩天就想念台灣的雞排加珍奶。台灣的雞排又大又香，國外根本找不到。

不只是我，一些在國外繞了一圈的親友也說「台灣的食物還是最好吃的」。或許，大家都覺得家鄉味是最好的。

台灣的風景也不錯。

在我童年時代，有段時間我爸在台南出差，我媽就開車帶著我們去台南玩。放眼望去，一整片綠油油的稻田，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後來我們來到鹽田。我媽說：鹽田的鹽是海水的鹽，收集海水後把他們曬乾，我們吃的鹽就是從這裡來的；而曬乾的海水又形成雲，最後下雨回到海裡。

當時我第一次從視覺中看到水循環的實例，對自然循環和人類巧思感到敬佩。

接著，我們還在鹽田還遇到宋楚瑜。小學生自然對所謂的政治家完全沒有概念，我還跟宋北北講了個謎語笑話：什麼魚不能吃？

可惜，我們的土地不如以前那麼美。

齊柏林導演的《看見台灣》把台灣這幾年的過度開發拍了出來，接著壯志未酬身先死。無論是台灣的命運還是導演的命運，都令人不剩唏噓。

我們的空氣也不好，從陽明山看下去，台北盆地一片霧茫茫的，那都是交通工具產生的懸浮微粒；而中南部則有大量的工廠廢氣；三年前疫情剛爆發時，由於全世界都足不出戶，當時就有專家秀出兩者空氣的對比──只要大家減少出門，就能讓地球自潔。

青鳥一直都在，在我們的腳下、在周圍、在家裡，只是它們正在凋零、逐漸老去，不如記憶中這麼艷麗。

或許我們可以做些什麼來防止它繼續枯萎。

不是企業漂綠，而是珍惜這塊養育我們的地球，否則它可能會《星際效應》的地球一樣逐漸成為沙漠；肯定我們的國家優勢，民主、自由、美食、醫療服務還有人文藝術；善待我們的家人，與他們和好，把「只要對他們說傷人的話就能釋放心靈」的謊言棄絕掉。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與天長地久相較，如夢又似幻，沒有什麼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