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1EP02-來自「天才的思考：高畑勳與宮崎駿」，公司營運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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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就只是童話

在標準的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小說中，不管面對多少困難與挫折，最後都會有完美的愛情結局。但我們都知道，那只是童話故事，每一段真實的愛情都得經過無數挑戰，可能有價值觀的磨合，或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結局也未必盡如人意。

我們也能在市面上各類商業雜誌及描寫成功企業的書籍中，看到這些成功企業的經營階層做了多少的努力或正確的決策，才有辦法得到當前令人稱羨的甜美成果。但是就像真實的愛情，即使目前還走在一起，也不見得像外人看到的那麼幸福美滿。會不會有某些採用相同策略的企業，只是運氣沒那麼好，以至於無法獲得好的成果？或者是這些成功企業也曾犯下許多的錯誤，只是運氣好，對手犯了更多錯？我想正是這些零零星星的加總，才型塑了一間公司的發展，而不單單只是線性的成功方程式可以描述。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否有可能某些現在看似成功的企業正在犯錯，但我們還在仰望它當前展現的迷人光彩？二十年前，美國市值最大的公司當然不是現在的Apple，而是曾長達十年維持全美市值龍頭的奇異公司，這些年奇異不只跌下皇座，甚至還在為過去犯過的錯付出代價。若回到二十年前奇異的巔峰時期，我們看的出來奇異正在犯錯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我們怎麼能知道目前光鮮亮麗的企業是否正走在錯誤的路上呢？

回頭來談投資，長期投資最迷人的一點便是就算每年的報酬不高，但藉由多年滾下來的複利效果，就能帶來高額的回報。可是從奇異的例子可以了解，如果誤判了投資標的，時間反倒不是財富的朋友，而且恐怕誤判很容易發生。只要打開二十年前市值前幾大或是被公認很有前景的公司的名單，去翻翻當時金融市場或媒體為這些公司寫下的願景與期待，就很容易發現當時寫下的未來，今天看起來都是如同童話故事的不切實際。

我們就來看看畫出大人的童話的吉卜力工作室吧。由宮崎駿、高畑勳兩位天才藝術家領牌的吉卜力工作室，製作出許多膾炙人口的動畫電影，兩位藝術家的個性、工作方式都迥然不同，唯一能斡旋其中、調度運籌的，是許多人較為陌生但不可或缺的另一巨頭：吉卜力工作室董事長鈴木敏夫。鈴木敏夫在2021年出版了著作「天才的思考：高畑勳與宮崎駿」，書中記錄了吉卜力的成立始末，與各部動畫電影策劃、幕後製作的挑戰與突破。我挑選了某些頗有波折的製作片段，來看看好票房與票房不佳的動畫之間的背後故事。

在《魔法公主》，上映之前，吉卜力已經推出多部獲得票房肯定的動畫，看起來《魔法公主》的成功是理所當然，但實際上卻出現了許多讓動畫幾乎無法完成的難關。

過去宮崎駿製作長篇動畫時，大約用一年畫分鏡圖，並在隔年的夏天上映。打算大幹一場、拍部動作片的吉卜力，製作《魔法公主》時編列了過去兩倍的預算以及兩年的製作期。沒想到過了一年，宮崎駿卻連一半的分鏡圖都畫不出來，最後只好採取邊拍邊畫的方式，也就是在不知道最後一幕會長什麼樣的狀況下製作電影。在分鏡圖好不容易完成後，為了故事的完整度，只得增加部分片段，但是吉卜力每個月可以畫出的動畫時間是有限的，如此一來勢必會趕不上預定的上映時間。雪上加霜的是，負責管理進度的製作部門出了差錯，誤將還沒畫的場景納入已完成的部分。這些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狀況，讓鈴木敏夫已經認為電影無法如期完成。這時魔法出現了，過去宮崎駿的老東家因近期手邊沒有案子，主動找上吉卜力洽詢有無工作可以幫忙。救兵出現後，電影才能如期完成。

由於票房好壞與宣傳、發行等息息相關，有時只是錯過了預定檔期，就導致票房出現天差地遠的不同。如果《魔法公主》錯過了檔期，還可以繳出這麼好的票房嗎？

這部從四格漫畫改變的動畫，不僅集結了許多才華洋溢的繪畫師來突破動作表現的瓶頸，導演高畑勳更開發出許多連當時迪士尼窗口參觀時都非常佩服的新技術，做出以前不可能拍出的畫面，讓這部動畫不僅有知名的漫畫故事作為主軸，畫面效果更是精緻。更何況有《魔法公主》大賣的效應，這片的票房就算不能如《魔法公主》大賣，也應該有一定的水準吧？

只是高畑勳並不喜歡過去那些能讓電影非常賣座，但廣告文案可能過於誇大的宣傳手法，因此鈴木敏夫只得將這次的宣傳策略修正成滿足高畑勳為優先，以至於做出來的文案並不動人。不僅如此，因為過去吉卜力的成功，讓吉卜力的老闆德間康快過於自信，將發行公司從日本電影第一大發行商東寶改成實力相差懸殊的松竹，整個西日本幾乎沒有電影院可以上映。 在宣傳與發行都出了問題之後，《隔壁的山田君》票房只有8億日圓，相較於《魔法公主》的200億日圓，可謂大遭滑鐵盧。

就在吉卜力繳出一連串的好成績，更見到《魔法公主》創下歷史紀錄後，我們應該會理所當然的假設《隔壁的山田君》會有好票房吧？假若這時做為電影投資方搶著去投資《隔壁的山田君》，就會賠的一塌糊塗。

但是難道《隔壁的山田君》是部差勁的作品嗎？雖然票房不佳，《隔壁的山田君》卻得到不少外界的肯定。1999年時配合《魔法公主》在美國上映，吉卜力在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吉卜力全系列作品發表會。在活動結束後，MoMA認為其中最厲害、要放在永久館藏中的作品就是《隔壁的山田君》。

當我們看到悽慘的《隔壁的山田君》的票房，並下了吉卜力公司巔峰已過的評斷之後，就會錯過下一部票房是《魔法公主》兩倍的《神隱少女》。

從吉卜力工作室的動畫票房起伏可以發現，短期的票房好壞會受到某些公司難以掌控的內外在因素影響。以票房失利的《隔壁的山田君》當例子，上映前還以為已經有過去累積的客群，加上好的作品，就可以輕易拿下好票房了。但現實向來沒有這麼容易推算。

看看我們投資企業時常用的分析方法，當一間公司的銷售或財務數據持續繳出亮眼的成績時，我們很容易開始對這間企業過去展現的產品、企業文化大加讚揚，更期待這些魔法可以帶給公司更宏大的未來，卻忽略了其中可能有許多的外在因素影響，譬如好的經濟景氣、產業正處於浪潮上，甚至是某些不為人知的運氣成分等等。回到起頭時談的奇異公司，仍在巔峰時期的奇異公司的新聞、研究報告，大概都不脫這樣的推論方式。

我想繼續用看待世界就如萬花筒置物櫃的角度： 湊成一間公司現在與未來的長相的拼圖散落在不同的櫃子中，某個櫃子裏頭裝著的大拼圖可能是今年銷售長紅，但另一個櫃子卻是後年因產業競爭激烈、不得不降價促銷的逆境。也別忘了，櫃子內的拼圖還會隨著自己的心境改變。在熱切的投資心態下，看到的圖像可能是雖然產業競爭激烈，但亟欲投資的這間企業必然勝出。

想試著理解一間公司，就別忘了許許多多跨時間緯度的實像可能同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