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12|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練習不再以情緒調動他人

上上個周日,我的心理師好朋友找我去深夜的河堤散步。

我們國中同校不同班,相識於圖書館的志工讀書會,寫新書介紹;國三的時候,又因為暑期自習班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

當時的她,頂著一頭獅鬃毛般的捲髮、每次現身總自帶spotlight,散發的自信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


不近也不遠的關係

後來她讀了北一女中,我去了內湖高中。

經過了完全沒有聯繫的三年,我倆在花蓮再次相會。那是大一中文通識的第一堂課,我在下課時撇見一個佇立在講台邊的身影,特別眼熟。

後來才知道,我們住在同一棟宿舍,我在一樓,她在二樓;我讀英美文學系,她讀臨床諮商系。

我們玩遍了花蓮,這是在銅門的小溪邊。

從大二到大四,我們度過了三年的合租生活。沒有特別選一樣的通識課,但卻莫名地參與了對方系上的課程:我亂入了她系上老師帶的《詮釋現象心理學》讀書會;她來旁聽我系上的文學批評和音像文本與文化分析。

唯一一堂共同參與的課程,是大三升大四暑假的「海洋探索」,我們去到了屏東海生館的分校區,上了什麼課程不記得了,只記得玩了好多天。

屏東海生館的小白鯨,還有下課後的同學們。

我們間歇地參與著彼此的生活,也間接地認識到對方系上與社團的同學,並加入到對方的生活圈,我們維持著不近也不遠的關係。

我們的關係在生活瑣事與日常庶務中十分緊密,衝突有之、爭執有之,但情緒不多,客觀的探討議題,理智但毫不客氣;而在課程的交流與討論中、在萬分理性的互動裡,總是能夠接住對方的點,然後不斷展開、持續延伸。

大四那一年,她特別請假陪我去中山大學聽課、去交通大學參加研究所的面試。

我們的溝通毋須太多解釋,三言兩語就能聽得懂對方;而對彼此的建議和批評也是直截了當,不用擔心有誰會受傷。


「無情之合」的我們

這樣的關係模式一直到出社會,各自走上各自的路途,維持至今。

如果以八字來說,「我們是無情之合,」她說。

這是她前陣子在學紫微斗數時,合了我倆命盤之後所得出的結論,「戊癸合化情為義,有義則無情,講感情就沒原則,守原則少感情,所以稱為無情之合,」她的解釋是,這是一種最佳的夥伴關係。

鋪陳了這麼久,我想分享的是--那一天晚上在河堤,她對於我倆關係有著深刻的描述,她說:

我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情感基礎,但是不以情緒來調動對方。

雖然說,我一直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向來沒有太多的情緒在其中,但是直截地被點出,「不用情緒來調動對方」時,還是使我嚇了一跳。或許是因為,「用情緒調動對方」這件事情我太過嫻熟了,熟練到,幾乎都忘了原來我確實有這樣的一個好朋友,我們有著深厚的情誼,始終平穩,不曾有過什麼戲劇化的情節。


關係該用什麼來證明?

仔細想想,「情緒調動」似乎時常存在於各種關係裡面,不管是戀人、朋友、夥伴,還是家人。在愈親近的人之間,似乎愈容易產生這種以「情緒」去驅使對方行動的狀態。

聽起來有點像是情緒勒索,不過,「勒索」與「調動」之間對我們來說還是有差異,可能有程度的差異,也可能在主觀上對於行動意圖的判斷有所不同--前者帶有單向的價值判斷。然而,在許多情況下,是『我不確定你有沒有勒索,但我確定你有調動我,』她是這麼說的。

這也讓我想到最近幾個月以來,很常和朋友產生各種摩擦,尤其是特別親近、特別喜歡的朋友,所以每次衝突之後都特別懊惱,但發生過的事情,後悔無用。

有時我們會錯誤地以為深厚的情感等於豐沛情緒的劇碼。

或許正因為對方是自己很在乎的人,害怕失去對方、害怕關係改變,或者害怕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沒有想像的重要,所以總是期待著對方可以說出自己期待的話,好讓自己可以在那些行為或者隻字片語中去尋找對方重視自己的證明。

就像是羅蘭巴特的《戀人絮語》(Lover's Discourse),不斷在碎片化的結構中,試圖捕捉情感的流動性和複雜性;不斷透過語言所塑造的符號,去證實自己期待的情感體驗。

符徵與符旨之間的關係是武斷的。

──弗迪南·德·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


語言的塑造、行為的展現,都是情緒的表達,背後傳達是個人所想的符指意圖,那個自由判斷的、意義武斷的符指。

而且,當我們試圖以情緒表達去「調動」對方,卻可能把對方推得更遠,即使對方從未離開,恐怕也不敢靠近了。

語言所塑造的符號真能夠證實自己期待的情感體驗嗎?

我需要時刻提醒自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行為模式、表達方式,還有互動習慣。當我真的可以從對方的立場,換位思考地去理解對方的行為與表達習慣,或許就能讓自己的關係更穩固、更富足。

如同我和心理師朋友--有著深厚的情感,卻從來沒想過、也不需要用情緒去證明我們是彼此很重要的人生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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