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帖革命春藥湯施灌椰林大道

1988年進去台大時，先前自由之愛學生運動已經成功爭取「學生會長直選」，由台大學生議會議長何榮幸敲槌定案。直選，就是我開始認知何謂「民主」，在獨裁國度中勇敢開出這「找死」的花。

是的，就是「找死」，青春熱血沸騰地無懼生死，就像文化大學的周奕成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當「政治犯」。

台大學生活動中心最為「反骨」的空間，就是第238室，幾乎大部分的異議性社團都擠在這個空間中，但後來我沒有參加。而是待在傳真社。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傳真社必然會成為「民主衝浪者」。從何榮幸、沈榮欽這些個屆的社長身上，我嗅到這股力量。學生運動不能只有238的人力，需要擴大。這是我大一時，藏在心中的一把劍。

在揮劍之前，我必須要先成為逸樂性社團的成員。所以我參加攝影社，這樣可以正式成為傳真報的攝影記者；參加合唱團，那是我抒解心中鬱悶的方式，也是後來促成我組成街頭行動劇團的動力。

^{第一帖革命春藥湯—地下音樂進入校園}

傳真社長沈榮欽很喜歡地下音樂，我以為是很吵的英文搖滾樂，結果不是。他介紹我們認識在餐廳唱歌打工的陳明章，我待會兒會放沒有鬍子的年輕陳明章照片。第一次在校園辦台語搖滾樂，那就是傳真社突破禁忌的第一招。我們選擇在小福前廣場，同學會來來往往吃午食之處。所以當然選擇在春天的中午開辦。

當時來的不叫做陳明章，而是「黑名單工作室」。光這團名，讓我們在學校張貼宣傳海報時，手是發抖的，心是振奮的。當然選在傍晚或黑夜時刻，四處張貼。因為，我們想知道，除了238及學生會之外，會想來聽台與歌的同學有多少？

沒想到，樂團都還在台上佈置，同學就越聚越多。這要感謝學校的課外活動組長蘇玉龍，他一定會來和沈榮欽社長爭執。光看到「黑名單」三個字，加上是要唱河洛語。蘇組長確實變得更火大，完全符合我們的期待。他吵越凶，學生看熱鬧的人越多，回想起來，真該謝謝蘇玉龍組長的配合演出。

從此之後，異議性社團若要辦會讓國民黨腦中風的活動，怕觀眾不足的話，很簡單，用釣餌釣蘇玉龍來「起乩」就行了。只要大中華偉大的英靈一附上他身體，等於是「票房保證」。各位老同學，我們真該回台大，在椰林大道齊向他致敬。

黑名單展開歌喉唱起地一首「肖肖抓狂」的抓狂歌，起音用國歌時，大家很自然地用很有趣的各種姿勢行舉手禮。整條歌，到描述總統府前介壽路（現在叫凱道）上，每天每天不斷的各種社會議題陳抗，然後鎮暴警察憲兵齊出，數千人對峙的局面，會讓民眾以為要準備「反攻大陸，準備戰爭」。我們聽到此，不斷用手掌幫打拍子，年輕的臀部，不論男女，都爽快地搖動起來。超有革命性格的歌曲，聽完都覺得可以拿起槍來，武裝推翻國民黨政府了。

^{第二帖革命春藥湯—仲夏夜之夢～遺}

五月，梅雨季剛過，萬物旺盛地成長，男人的雄性及女人的雌性賀爾蒙，正強烈分泌著。走在椰林大道，都嗅得到，特別事醉月湖畔晚上的水蛙假交配，更是呱呱呱叫個不停。

大學新聞社的楊弘任及楊沛儒共同策劃，利用長老教會總會的剪片機，剪出一部曠世鉅作：仲夏夜之夢～遺。學校四處都是這個活動的廣告，大家以為是要演話劇「羅蜜歐與茱麗葉」，還頻頻詢問該不會是英文發音吧？

奇妙的是，椰林大道上，沒有搭舞台，卻有一漳廟口放電影的大螢幕，以及後方一台大型古老電影放映機。在這仲夏有蚊子的夜裡，男男女女包括老師，刁著香菸，嚼著檳榔（別懷疑，哲學系的阿亮是屏東佳冬人，他家種檳榔，阿亮很孝順幫老爸批發檳榔到台大附近檳榔攤）。喔！還有人偷偷遞一根參雜大麻的香煙給我（不能透露是誰，人家現在是教授），哇！感覺輕飄飄的。

電影一開始，出現六個字「唱國歌，請肅立」，大家開始覺得迷惘，異議性社團的學生當然坐著不動，但一般同學就如同「被實驗的狗」一樣，自動立正站起來。然後，影片果然奏起國歌，然後全場一片錯愕的歡笑，終於知道是什麼「請起立」。原來是法國經典名片「Beddy's Blue」的部分畫面，就是男女主角，彼此愛撫準備Making Love的鏡頭，那時代沒有「馬賽克」這鬼東西。原來，是一隻男人陽具勃起的特寫，當然「請起立」。然後國歌用搖滾的搖唱片方式奏出，那節拍配合男女主角交配的節奏，抓的唯巧唯妙。想看的，請恰朱約信（豬頭皮）。一首嚴肅控制我們成長時代腦袋的國歌，如此精彩，是我首次的震撼。尤其在歌曲結束前那一小節，最勃起的陽具，就是「總統府」，看到這裡，全場如雷的掌聲。

之後，楊弘任及楊沛儒過然被校方約談，校方表示學生擅自播放「破壞善良風俗」的電影，必須記過懲戒。消息一出去，許多當天也在場的教授也公開表示意見，其中以建築系夏鑄九老師的意見，讓全校學生覺得真的進入傳說中「思想開放」的椰林大道。

夏鑄九說：「絕對該記過，因為片子剪得不夠好」。

之後，記過之事，就不了了之。

^{第三帖革命春藥湯—圖騰與禁忌}

人，都是喜歡「甲黨鹼个」，這下一帖春藥，該如何下更重呢？

夢～遺電影才剛公演結束，學生會長羅文嘉，就凍未掉，廣宣學生會要公演一場史無前例的舞台劇，劇名叫做「圖騰與禁忌」。這名字聽起來超嚴肅的，學生反應冷淡。但沒關係，有玉龍師的「起乩」票房保證，一定可行。

首先宣布公演地點在活動中心的蔣公銅像前，這果然驚動玉龍師，桌頭孫震校長震怒，要玉龍師先去銅像前預演「禁止踏入蔣公的小天地」之大戲，當然學生會長羅文嘉也在現場和他玩起「抬槓」劇碼。當然，雙方不歡而散。

羅文嘉不改其色，說到做到，公演那天，就在蔣公銅像旁搭了一組鷹架，底下廣場前，則排了一整列的「三角帽」，很像文革時代鬥爭的帽子。每個帽子上都用毛筆寫了字，有「世界的偉人」、「民主的長城」、「看魚哲學家」等等大約10頂，都是歌功頌德之語。接著，就邀請現場的同學，每一位拿一頂帽子，爬上鷹架，然後將三角帽戴上蔣公的大光頭上，高喊三角帽上的字。每喊一個，底下圍觀百來位同學，皆是如雷掌聲與笑聲。當然，火旺師氣得在旁指揮「細胞」學生，拍招蒐證。其中，有位參與異議性社團的學生，也在記錄拍照，後來還位居民進黨政壇高位，

隨後，校方放話要懲處羅文嘉以退學處份，於是這又讓「圖騰與禁忌」行動劇找到題材，決定公演續集，叫做「血祭羅文嘉」。大家就抬著羅文嘉，在台大椰林大道遊行，然後將羅文嘉送到蔣公銅像下方。然後，出現一個雙面人，由倆人扮演，一人掛國民黨徽牌子，另一人則掛「台大校徽」牌子，然後輪流轉身，用不同語氣審羅文嘉。這逗得現場狂笑，因為這明白指出校長就是代表國民黨。結果，羅文嘉被記二個申誡了事。

^{中國寒風吹過藥效降低}

但接下來，中國發生六四天安門學運，國民黨利用媒體優勢，搶先表態哭天搶地，無論聯合報、中國時報，三台電視，可說是首次24小時播放中國天安門學運。臺灣的一堆歌手，在羅大佑的組合下，場了一首「蒙下眼睛，就以為看不到；.......」的反共歌曲。中正廟也是聚集數千大學生，幾乎都是國民黨學生社團，在那邊如喪考批地演出。然後，中共開始武力鎮壓，在那個新聞照片沒有馬賽克的時代，中時、聯合，用好幾版彩色頁，全是殘忍的血腥鏡頭，全台許多老人看到都嚇得心臟麻痺逝世。

這反而對異議性社團的學生，產生一個陰影：如果臺灣也發生這麼一場大學運，國民黨是否也會如法炮製，將學生全數屠殺？

只是，這個火藥庫在哪裡？誰去點？變成哪隻老鼠去貓脖子掛鈴鐺的童話故事。

這就是三月野百合學運前一年的醞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