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不要管本文標題,看完後就會知道。
為了想在校園擴大宣傳「反軍人干政」,總不能在校園裡噴漆當小蜜蜂吧?特務跟蹤就讓其跟蹤吧,反正心裡早就準備下半輩子當「政治犯」!所以,一切都豁出去了。
自野百合學運認識話劇社的郭宗倫後,我們討論出不妨用街頭行動劇,在校園宣傳。果然這個點子引來許多不同系所的戰友加入,讓我回憶一下,有政治系的徐麗斐、法學院的吳永佳、女友L、北師蔣茉春、吳金治、傳真社學妹王虹凱,還有一位香港女僑生葉同學以及台北醫學院一位女生。我負責編劇,宗倫則負責導演,世新一位伙伴製作道具。然後,我提議劇團名稱為「受精卵」,意思是臺灣的獨裁政治,將在我們這一代手上消失,民主嬰孩即將從我們手中誕生之意。反正不是色色的那種意思啦。
演戲,不是直接就上場,宗倫交代需要進行肢體訓練,尤其必須讓身體練到柔軟。我當時很胖,85公斤,很少運動,肢體硬得要死。於是宗倫要求彼此進行肌肉的按摩,ㄜ…突然覺得臉紅心跳,幫女生按摩,然後給女生按摩。大家從陌生怪怪的情境,慢慢變成彼此熟悉起來。或許剛開始真的有點色色的感覺,但相處訓練越久,彼此卻成為很親近的朋友。因此,有時到永和某人家,有時晚上跑到國家劇院一樓涵洞,在那裡不斷地做肢體訓練。
我記得有一種訓練,相當刺激我的想像創造力。譬如宗倫要求我們進行沒有舞台道具的演戲。要假想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天啊!那等於是極端半蹲,還要演從桌上拿起一杯水喝。大夥兒不斷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笑場。但導演卻一臉越來越嚴肅,看來演戲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舞台劇。
離520參加反軍人干政大遊行,還有幾週的時間,我們必須在校內演戲,而且還要能引同學願意來看。我把舞台設為兩處,一處為傅鐘下;另一處當然是我們永遠的道具—活動中心內的蔣公銅像。這是我們強烈要求校方不可移走這代表戒嚴形象的歷史道具。
在傅鐘前,演出一場學生受國民黨洗腦,在學校建立各類的國民黨學生社團,我記得綠色小組有現場錄影,不過現在網路找不到,所以劇情我也忘了。
但是,在活動中心蔣公銅像前,因為我比較胖,且劇本是我寫的,於是我就化妝扮演身著軍裝的郝柏村,然後在蔣公銅像前,先是絮絮叨叨地痛罵李登輝;但突然接到一張書寫「肝膽相照」的標語,原來是李登輝任命郝柏村為行政院長。於是郝軍頭趕快戴起眼鏡裝斯文,脫下軍裝換上西裝,變成文官。
道劇組還特別製作一支大陽具,交給郝柏村,然後不斷摩擦蔣介石銅像。我模仿郝柏村的口音,感謝全國人民給他機會當行政院長,他保證上台後,一定立刻讓社會安寧,不會再有街頭抗議,並將那些搞社運、學運,一律以懲治流氓條例,全部送到綠島去唱小夜曲。
蔣公不動如山地站著,然後在二樓傳真社的賴正庸,將製作好整個水桶,大約有100顆雞蛋打碎,攪成液狀,然後從蔣公頭頂給倒下來。
瞬間,只聽到學生觀眾中,大喊「蔣公流曉了」,「哈哈哈,蔣公看到郝伯伯當行政院長,嚇得流曉了」。
這時,一群演抗議學生的演員,在郝柏村面前抗議「反軍人干政」,然後從蔣公銅像後方,一群扮演手持報紙製作的警棍,衝出來毆打學生。不過,大概報紙棍棒包了好幾層的紙,所以據說被打了會痛痛。
校方氣得說要記我過,要我們去校長室說明。
我當時個性比較衝動,一進校長室,馬上就被教官喝止,痛罵我亂搞蔣公銅像,對國家元首不敬,應該記大過處分。而我竟然走到教官,靠近他耳邊說:「在校園,您是老大,我怕您;但記得千萬不要走出校們一公尺,萬華的街頭兄弟會和我在那裡等你的,不信你可以問校門口警衛」,其實我們知道那些街頭聖戰士(其實就是萬華地區的遊民啦),都跑來台大看戲了。所以聽說我們被叫到校長室,都很關心站在校門口。我發現教官好像聲量變小,叫我進去坐好。
我仍繼續站著,等孫震校長站到麥克風前,只講了一句「台大怎麼會有你們這種流氓學生」?我說「你說我們是流氓,那流氓在你面前就該這樣」,我竟吃了熊心豹子膽,走到校長前,當著他的面,把麥克風給拔斷了。孫校長當場驚訝地瞪著我,然後我轉身並說一句「我還有事,不和你們瞎聊了,要不要記過,隨你們囉」。就直接離開校長室。想想,我還真是流氓學生耶,哈哈!
但30年後,我竟然接到已退休的孫震校長打電話到潮州找我。
「我是孫震校長的助理,孫校長最近剛完成一本自傳,想說請你幫他寫推薦序」,我當時聽了很訝異,表示這是詐騙電話吧?結果,孫校長自己接過電話說:「我是孫震,想請你、楊弘任、何宗憲幫我的自傳寫推薦序」。我好奇地問「我當時在你眼中是流氓學生耶,台大每年都有優秀畢業校友,應該找他們寫吧」?結果孫校長竟然回我「我就只記得你們三個,其他我連名字都忘記了」。
看他那麼誠懇,我也就心軟答應了,也知道不能寫不好聽的話。就不僅答應寫推薦序,還答應接受他的助理安排,來到潮州做影音訪談。後來,那本自傳及影音光碟寄來給我,但我好像都沒翻開來看過。
只記得當時,我對我女友(就是現今的老婆)說,我終於知道那一句名言「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