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7] 嘎然而止的合唱生涯

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在我的人生中是個特別的時刻。起初只是發生了一些看似不重要而且彼此無關的小事，但到最後卻像是觸動了我心裡的某個開關，令我心心念念、無法自拔。

我愛上了台大合唱團的 A。

夏日戀情

歐美電影裡的夏日戀情，總是拍得那麼美好，但又稍縱即逝。我的夏日戀情則像是不成功的預演，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失誤和手足無措，只有稍縱即逝這一點相同。

A 在合唱團的男低音部，是個話不多的人。與 A 有過幾次交談，覺得這個人滿沉穩的。在長時間相處的過程中，我不知不覺對 A 產生了興趣，而這種興趣逐漸變濃，等到我發現晚上睡覺還是想著他時，才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他了。

這是為什麼呢？是他的談吐嗎？他慢條斯理的說話方式嗎？還是單純因為他的眼神呢？我也不知道。愛情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誰都抓不準，也找不出合理的脈絡。

在準備《懷念的流行與爵士》音樂會期間，有一首歌總讓我聯想到 A：

(1920 年代蓋希文音樂劇《Oh, Kay!》中最著名的歌曲「Someone to Watch Over Me」，由百老匯紅星莉亞莎隆嘉演唱。)

音樂會結束後，有一整個暑假的時間看不到 A。有一天我實在思念得受不了，就直接寫 email 給他，告訴他我喜歡他。就這樣一句話，非常直白，毫不掩飾。沒有鋪陳，直接進入正題。

我當時不懂女追男隔層紗的道理，只知道再不講出來我的心要爆炸了。不過為何女人就不能直說愛呢？

想當然爾對方嚇了一跳，以為我在玩弄他。後來他發現我是認真的，似乎也很高興，兩個人就約出來見面。

這是超過 20 年前的事，我們第一次約在哪裡、做了什麼，我已經印象模糊了。我只記得我沒有男女交往的經驗，他也沒有，兩個人約出來之後，吃個飯、看個展覽，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只好去台大總圖吹冷氣兼大眼瞪小眼，真的是很「可愛」。

我們約會了少少幾次，對方就發現這樣不行，因為他對我完全沒有感覺。當然他不像我這麼直白，只在電話中用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說兩人暫時先不要再見面了。

不過當時的我，聽不懂這麼含糊的拒絕，還繼續打電話給他，說想聽聽他的聲音。這下他只得直說，然後我才知道我失戀了。

人生第一次失戀帶來第一次的心痛。雖說這段「戀情」只維持了幾個禮拜的時間，但我卻悲傷了很長一段時間。

大二上學期，合唱團開始排練新曲目。這學期要準備明年初的冬季音樂會《加冕禮讚》，唱的是比較傳統的宗教曲目，包括韓德爾、巴哈與莫札特的作品。但我還陷在失戀的悲傷中，在合唱團見到 A，就會想到 A 對我沒有愛，實在令人無法承受，於是我以學業忙碌為藉口，不再去練唱，成了合唱團的逃兵。

後來，我花了整整六年時間才完全忘記 A。

P

當我正為了失戀而傷心時，合唱團另一位男低音部的學長 P 對我告白了。

我原本只覺得這位學長滿活潑健談的，並沒有特別注意這個人。當他告訴我他喜歡我時，我也很老實地告訴他，自己正在失戀中，而且並不喜歡 P (對，我當時就這麼直接)。

P 聽了當然非常傷心，不過他也沒有就此退縮。過了幾天，他表示還是希望兩人可以當朋友，我答應了，於是跟他約好一起出遊。

那天我們一直聊到夕陽西下，他講了很多自己的事，我心想這個人感覺很不錯，因此最後告訴他也許我們可以交往看看，他欣喜若狂。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他說還是想當朋友，根本就是以退為進的策略吧！不過真是個聰明的策略。

與 P 交往稍微治癒了我心中愛情的傷，但我還是沒有回合唱團，怕見到 A 仍不免傷心。此外，我當時不知為何做事沒有恆心，跟我維持人際關係時一樣，總是過了熱勁就中途放棄 (不過我跟 P 倒是交往了很久)。之後好幾年，我必須花很大的力氣去克服這個毛病。

失去生活的動力

大三上學期，也許是因為課業比較不忙了，我回到台大合唱團練唱。這個學期要練的是一些美國現代合唱作品，為《世紀新聲》音樂會做準備。

一開始我應該還算認真地投入練唱中，但唱了沒幾次又開始怠惰了，然後就直接放棄，我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搞的。似乎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對合唱還有很多其他事失去了動力。

上大三之後，無論是必修還是選修，幾乎每堂課都與其他人錯開，在課堂上往往遇不到比較熟的同學，大一大二交到的好朋友，到了大三也各有各的事要忙。我下課後一個人在校園裡晃，有點寂寞，不同系的 P 也不可能一直陪著我。有時我在漫長的空堂期間不知能做什麼，只好坐在小福樓下發呆，看著人們來來去去，期待認識的同學朋友經過 (通常是等不到)。

這實在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有人陪伴，一方面又沒有動力積極參加合唱團。我似乎陷入了一種無解的迴圈中，動彈不得。

《世紀新聲》的曲目中，我練比較多次的只有「Dry Bones」：

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把這場音樂會的兩本舊譜翻了出來。除了少數幾處做筆記的地方，以及稍微泛黃的紙質以外，看起來簡直像是全新的。我的不良心理狀態，又讓我錯失一場音樂會。

結語

我升上大四後，P 也即將去當兵。就像許多大學時期的戀人一樣，兩人不得不暫時分離。雖然當時的服役時間已經縮短為一年，但我們還是戀戀不捨，畢竟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成功嶺懇親日，我跟 P 的父母帶一些好料去看 P，他還算適應良好，我才比較放心，只是頭髮剃那麼短，看起來真不習慣。

大四對大學生而言，是選擇直接就業或繼續升學的重大時刻。我早在高中就想好日後希望從事的職業，因此上了大四，便緊鑼密鼓地準備考研究所，忙著蒐集資訊、研究考古題，還為了符合報考條件，去考了三次托福 (因為作文分數一直未達報名標準)，現在想想真有毅力。最後我順利考上輔仁大學。我滿懷期待，覺得離自己長久以來的目標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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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合唱團的回憶」系列連載中！我在這個系列中分享自己從兒時到成年後，參與合唱團的點點滴滴，同時也會提到一些人生經歷和感悟。以下列出目前已發布的文章：

[回憶 1] 我愛唱歌，但沒加入合唱團
[回憶 2] 如果有機會登上舞台...
[回憶 3] 合唱初體驗
[回憶 4] 小小冒險、大開眼界
[回憶 5] 活力十足的台大合唱團
[回憶 6] 國家演奏廳
[回憶 7] 嘎然而止的合唱生涯
[回憶 8] 心靈大地震
[回憶 9] 重回台大合唱團
[回憶 10] 成為社會人士
[回憶 11] 兜兜轉轉又繞回合唱團
[回憶 12] 師大合唱團
[回憶 13] 台北愛樂合唱團
[回憶 14]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上)
[回憶 15]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下)
[回憶 16] 靜謐之光：布魯克納《E 小調彌撒》(上)
[回憶 17] 靜謐之光：布魯克納《E 小調彌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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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主思密簡介：

到了人生的中點，才再度提筆寫作，寫寫詩、寫寫音樂，分享參加合唱團的經驗。有了些許人生歷練，白髮一根接一根冒出，外加忽然加重的老花眼。聽到感人的故事、動人的歌曲，親歷各種境遇，已不像年輕時心無所感或強說愁，而是化為真切的感悟。佛家追求無悲無喜之境，我則寧可感盡人世間一切悲喜，方為人、方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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