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妳傾聽我

今年七月，Sinead O'Connor 離開了。

雖然〈Nothing Compares 2 U〉更為人所知，但每當感恩節接近，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她另一首歌〈Thank you for hearing me〉。今年由於一波冷鋒來襲，將悶熱嘈雜的都市瞬間都吹涼了，雖沒有秋高氣爽的清朗，在冷風吹拂之下，人人少說兩句廢話，起碼也算比較心靈環保。

在會議與會議間偷個空檔，到樓下抽菸， Sinead O'Connor 那如同碎玉流冰的空靈嗓音，驀然在耳畔揚起：

Thank you for hearing me 謝謝妳傾聽我

Thank you for loving me 謝謝妳愛我

Thank you for seeing me 謝謝妳注視我

And for not leaving me 以及沒有離棄我

Thank you for staying with me 謝謝妳留在我身邊

Thanks for not hurting me 謝謝妳沒有傷透我

You are gentle with me 妳對我如此溫柔

Thanks for silence with me 謝謝妳靜靜陪著我

永恆當下的故事

祈禱般的吟唱，款款述說著感謝，簡單到近乎純粹的歌詞層層疊疊，彷彿置身雲霧繚繞的山間拾級而上，要前往神秘的殿堂；一切都是現在式，是駐留於永恆時間中的當下，不是已發生的過去，是依然如此且永久如此。

或許這就是為何傾聽、愛、凝視與溫柔 ，都可以盡情放肆地揮霍無度，因為僅此一回，再無未來。

Thank you for holding me 謝謝妳擁抱我

And saying "I could be" 說「我或許可以」

Thank you for saying "Baby" 謝謝妳喚我「寶貝」

Thank you for holding me 謝謝妳擁抱我

Thank you for helping me 謝謝妳幫我

Thank you for helping me 謝謝妳幫我

Thank you for helping me 謝謝妳幫助我

Thank you, thank you for helping me 謝謝妳，謝謝妳幫助了我

謝謝妳，讓我心碎

時光荏苒，多年後 Sinead O'Connor 已不再是當年那位特立獨行、叛逆傲慢、膽敢當眾撕毀教宗照片的愛爾蘭歌手；她揭露了教會黑暗的一面，但自己也承受極大的身心創傷的折磨，多次嘗試自殺，最終皈依伊斯蘭教。如今她已安息，所幸透過錄音，那精緻冰涼的聲音還得以保留。

Thank you for breaking my heart 謝謝妳讓我心破碎

Thank you for tearing me apart 謝謝妳撕裂了我

Now I've a strong, strong heart 現今我有了更強、更強的心

Thank you for breaking my heart 謝謝妳讓我心碎

隨著旋律的推進，歌聲益發高亢激越，熾烈到超過了愛與恨的邊界，書寫出一篇傷感難以言喻的感恩日記。到底真的是感謝、還是刻骨銘心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反覆的謝謝妳，難道實際上不就是一把反覆戳刺自身心臟的利刃？又有誰敢輕盈接過這杯灼燙如火山爆發的感謝，微笑著一口飲下？

歌聲止歇，獨屬於青春的年少記憶，隨著旋律停止流動也再度壓縮封存；無論是愛是恨，都走遠了。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想起的時間很短，療傷的時間也因此就變得很長很長。

世界變了一個樣子，比我們曾經的想像都更為荒謬可笑：全球暖化、人口老化，在二十一世紀，秋天在夏天與冬天的擠壓之間風乾成一片枯葉，土地與水源遭到污染，種子還被跨國大公司基因改造。幸好在天黑之前，還剩一點點陽光，如果心碎了，希望還來得及慢慢打掃、撿拾碎片，好好整理再過冬天。

[2023/07/27] Sinéad O’Connor 過世，死因未公布，享年 56 歲。

參考新聞：Sinéad O’Connor離世 — 一生不被理解，卻是Alexander McQueen最愛歌手、王菲多次翻唱致敬

[2023/11/20] 寫於2022年感恩節；2023年稍微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