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到現在心臟還是一直怦怦亂跳,無法平靜下來呢!」顏逸說。一頭烏黑俐落的短髮蓋在那精緻的臉旁上,穿著深黑色長袍的朝服,以紅、橙、黃、綠四色繡上蛇形紋滾邊,中間的補子是一隻有著十六種不同顏色的萬蛇,萬蛇代表的是文科的陰間員使。顏逸身為正二品陰間員使,在陰間被大家稱讚著他帥氣的面容,稱讚他的英姿,他的風度翩翩,且待人非常和善,看到下屬犯錯第一時間不是大聲責罵而是和氣得指出錯誤,甚至是安慰下屬,他的完美在全國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出生自臺山玉音第一家族—林家,又是丞相唯一的弟子,公位為松德公,從石正區長升任首都—北玉音府府長,在大家眼裡他就是優秀的代名詞。
「為師也是呢!昨天晚上明明就已經到為師睡覺的時間了,卻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甚至是吃了迫睡丸,也等了很久才睡著,但為師現在實在是太興奮了,就算是昨晚沒睡好,也不會精神衰弱呢!只要一想到我們能成功爭取到聯運會的舉辦權,為師就高興到幾乎要飛起來,真希望開幕那天能快點到啊!」
丞相林世玉道。頭上盤著髮髻,上頭套著一個髮冠固定,下巴留有短短的鬍鬚,在大家看來就只是黑黑的幾撮毛而已。雖然他在人間活到了七十歲,但是因為要當陰間員使的緣故,所以在進入員使學校時,年紀往前退了二十八歲,也身著深黑色的長袍,也以紅、橙、黃、綠四色繡上蛇形紋滾邊,中間的補子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萬蛇,蛇身上有著十八種不同顏色的條紋,因為他是正一品陰間員使,也是公位最高的竹德公。
列車在軌道上馳騁,「喀噠喀噠、喀噠喀噠」,鳴笛聲響徹雲霄,灰色的煙從煙囪冒出,預計再過兩天會抵達重音國與臺山玉音國的國界:黑峽河,接著再經過十六個小時就能越過這條超級寬的河,就會抵達松德綜合交通站了。
「大人,這是您點的特大碗膽膽飯及一碗小碗的酸酸辛辣湯。」一位身穿白衣白褲的女人放上餐點道。她是侍餐官,陰間工作者一律著白衣白褲,他們被審判成三星之人,所以需要服侍陰間員使及皇族。
「先生這是您的餐點,一盤炸鹹雞及一杯大杯的去冰半糖黑丸奶茶。」
「謝謝妳,辛苦妳了!」顏逸望向侍餐官的眼睛說說,她有些害羞地小聲回了顏逸一聲「不會」後,就推著餐車去下一桌侍餐了。
「哎呀!我最喜歡吃這膽膽飯了!家鄉味啊!」林世玉一下子就扒了好幾口飯,高興地差點飛上天。
「師父這次難得回家,一定很開心吧?」顏逸也開始吃了。
「是啊?上次回去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就是之前我剛升任丞相時,代表我國去參加聯盟會議。」林世玉說。
「那師父您那時填志願,怎麼不填重音國呢?您如果填重音國,現在重音國就不會是龍吟世領導了,一定是您掌控大局。」
「那可不一定,師父和你不同,你是因為家鄉在這,才把志願填這裡的,師父畢業的時候,想的是臺山玉音國的分數比較高,若是填重音國,豈不是太浪費我的分數了,那可是我努力來的寶貴分數啊!」林世玉舀了口剛送上來的湯喝。
「也是,可是現在應該不一樣了吧?龍吟世他一個人就改變了一整個國家,也讓重音國的分數提高了。」顏逸說。
「是啊!天才,他真的是萬年一見的天才,為師很佩服他,尤其是他對那些平民實施的一系列政策。」
「有時候當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反而要花大錢餵那一大堆嘴巴,一個餵完了,另一個又餓了。」顏逸把黑丸奶茶喝完了,他很喜歡喝飲料,每次都喝很快。
「對啊!一般的平民一輩子都在拼命賺錢,大部分死後都會休息,反正國家配給的錢和食物,勉強都夠,但那些死前比較尊貴的平民,死前躺著就能口袋滿滿,死後怎麼可能辛辛苦苦去賺錢呢?一開始每個國家的法律都一樣,需要的平民就去申請每星期的配給,每次配給就是一定的量,但他們又不滿足於國家配給的錢和食物,就會開始抗議,於是國家為了事情不要鬧大,就乖乖的增加配給,但慢慢的慢慢的,國家的財務就被拖垮了。」林世玉對此進行了分析。
「所以龍吟世一上任就直接頒布新的政策,大刀闊斧地改革,他們前任丞相的政策幾乎都被改掉了,尤其叫所有人一起賺錢的政策,弟子真的覺得太瘋狂了,連那些平民大家族,甚至是他們因為陽間直屬國家的關係,擁有的那一大堆皇帝和一大堆皇族都被要求加入賺錢的行列。」顏逸說。
「雖然我國的平民因為生前信仰的關係,死後多多少少都還是會工作,會努力賺點錢,所以來申請配給的平民比較少,但對國家來說還是一大筆支出,所以為師想說這個政策不錯……」
「就頒布新的政策,獎勵大家去賺錢,有賺錢的平民,就可以免費領取配給,沒賺錢的平民就要花一地獄幣才能領取,而且師父很聰明,沒有和大家說您其實叫戶部把配給的內容做改動,也為了不要大家懷疑,甚至是慢慢地把改配給的內容,一樣一樣的變,久而久之,來領的人雖然還是有,但都覺得自己買的還比較好,所以人數已經少了很多很多。師父,徒兒真是太佩服您了,竟然會從重音國的政策受到啟發,進而頒布新的政策,而且使用的方式是獎勵!龍吟世人都沒師父這麼好呢!」林世玉還沒說完,顏逸就自己把話接下去了。
「哎呀!你怎麼突然就誇起師父來了呢?哈哈哈!」
「師父是真的很厲害呀!哈哈哈哈!」
二人的笑聲充斥著整個車廂。火車繼續在鐵軌上奔馳,夕陽慢慢地落入地平線下,天空開始披上藍黑色的睡衣,車廂內部的燈也被點亮了,吃完桌上這些食物,大家就要各自回房休息,迎接新的一天。
「哼!他們到底是在說什麼啊?」林世玉的斜後方,一位男人開口了,他也穿著同樣的長袍,比顏逸的補子再少了兩種顏色。他的名字叫波德·張,任內部下轄的體育院院長,公位是柏德公,三分頭,染成了紅色,皮膚偏白,鼻子扁扁的,耳朵大大的,嗓門也挺大的。
「噓—張子君你太大聲啦!」雲凡,穿著軍系的服裝,但沒戴帽子,左胸的章表有七排,左下角沒有白色的太陽,是副三品陰間員使,也是柏德公。任安部底下護衛院內護衛局護衛三司司長,這次行動是擔任聯運會使團特別護衛隊的隊長,頭髮稍微抹了膠且往後梳,這是他的習慣,額頭上有一小撮頭髮染成了白色。「要是被他們聽到,他們心裡會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啊?他們心裡怎麼想,關我什麼事啊?」波德絲毫沒有想講小聲一點的意思。
「現在整個我國的天堂大朝會都還是他們當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想什麼奇怪的方法,在暗地裡捅你一刀呢?」雲凡喝了一口茶說。每個禮拜所有的中央閣員都會聚集在天堂開一次天堂大朝會,就是為了要討論所有的事情,陰間的人會用這五個字借指現在的政治局勢。
「他們怎麼敢?忠回來了欸!」波德拿起雞腿咬了一口。
「雖然現在整個天堂大朝會是分丞相及不是丞相兩派沒錯,但丞相的根基那麼深,你一個小小的體育部部長,竟敢和他想法不同,他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你就直接被趕走了,你想再過一次那種日子?」
「怎麼可能想,欸!不是,我之前可不是因為他才去的。但是,」波德的音量終於降低了,「龍吟世哪有他說的那麼好啊!」他還特別用手放在臉頰上。
「欸欸欸!就是這句話,你這樣的意思豈不是代表你覺得丞相學錯人了嗎?」雲凡的手指頭指著波德的扁扁鼻子。
「不是!欸你不要這樣子喔!龍吟世那傢伙只不過是利用那個政策讓自己能讓更多人信服,好掌握更多權利嗎?」波德又拿起另外一隻雞腿,咬了一口繼續說:「你看,他和忠是同屆,忠的品級、官位和公位升級的速度已經很快了,龍吟世更快呀!他是第一名畢業沒錯,一定很有能力,但這麼快怎麼可能只憑能力,這其中一定藏著什麼我們這些外國人不清楚的秘密,說不定連他們重音國的人都不清楚其中的內幕呢!」波德的目標改成薯條,接著又喝了好幾口黑氣汁,放下杯子後,打了個嗝。
「你怎麼一直吃呢?還打嗝!唉—龍吟世他就是一個外國人,就是一個我們根本不熟的人,就算他很厲害好了,也不關我們這些小官的事!」雲凡吃了一顆葡萄。
「奇怪,你到底站那邊的?你好像很挺龍吟世,還是你是挺丞相的?你剛剛的意思好像是在說這個政策很好呢!到底那邊的啊你。」波德又抓了一大把的薯條,直接塞進嘴巴裡,腮幫子變得鼓鼓的。
「我當然是李忠先生這邊的!但是丞相的確是很棒的丞相,這個政策堪稱建國以來最棒的財政改革,你看看,丞相還讓平民和貿易院合作,這樣國家就多了新的錢錢來源了,開源節流說的不就是這個嗎?你啊你,不能因為討厭丞相這個人,就否定人家做的好事,知道嗎?」雲凡又吃了一顆葡萄。
「院長,隊長,我和師父都吃飽了,先回房間休息,兩位也早點休息喔!」顏逸突然就走到波德·張和雲凡的餐桌旁邊說。而林世玉已經先去臥鋪車廂了。
「先生晚安,也幫我和丞相說晚安喔!」雲凡站起來,嘴巴咧的很大。
「我會的,明天見。」說完,顏逸也打開門進去房間所在的隔壁車廂了。
「好,明天見。」雲凡一直到顏逸把門關起來,才坐下來繼續吃葡萄。
而波德完全沒任何動作,一臉不屑地說:「不用那麼奉承!你不做那些,他們也沒辦法拿你怎麼辦,而且別人愛屋及烏,我討厭丞相,所以我討厭他做的各種事,這很正常吧?而且,誰知道他為什麼會做這些事,真的是為了我們國家嗎?沒有人知道,說不定是為了討大帝歡心,反正一定不是為了平民,他不是那種人,說不定他和貿易院在與平民的交易中偷偷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只是我們沒有人知道。」波德一口氣把剩下的黑氣汁通通灌完。
「這不是奉承,這是禮貌,他的品級和公位都比我們高,這是必要的。」那一串葡萄終於剩下最後一顆了。
「必要?你把《黑色禮儀大全》看得那麼重喔?不做他們也沒法把我怎麼樣,我才不會對他們做那些不必要的事。」波德的晚餐已經吃完了,剩下剛才再加點的一杯大杯黑氣汁。
「欸—你喲!丞相是你上司欸!他只要跟內部尚書說一句話,內部尚書就能函請吏部把你降級,顏逸先生的手指頭也動都不用動,就能讓你從院長之位掉下去,就算是李先生,他這次回來八成會升官,丞相理論上來說,也算是他的長官,在路上遇到他也是要讓路的,《黑色禮儀大全》沒有寫進法律,卻是官場間大家心知肚明的規定啊!就算不看這個好了,丞相可是他的師叔啊!是長輩!」雲凡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波德·張,沒等他回應,雲凡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這傢伙,什麼官場間的規定嘛!什麼長輩嘛!煩死了!」波德一口氣灌完黑氣汁。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照亮著常河的水。夜已深了,火車繼續走,「喀噠喀噠、喀噠喀噠」,灰色的煙從車頂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