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我的小地方

2023.02.28

2023/1/14，在前往「再見卡夫卡」24 小時告別演唱會的路上，得知一個像是愚人節的玩笑——小地方展演空間即將結束營運。

不會吧？怎麼可能？最近聽團風氣不是愈來愈活絡了嗎？疫情的難關不是也度過了嗎？

海邊的卡夫卡、小地方展演空間、河岸留言公館店都將在近期結束營運，結束原因也許不盡相同，但相同的是，台北同時失去了三個中小型音樂演出場館。

關於中小型音樂場館的生存結構與挑戰，可參考下方連結 (《文化研究》 37期 (2023/10) Pp. 103-152 )

我是在 2020 年全球疫情爆發時才開始大量接觸獨立樂團的，不算什麼資深聽團仔。而讓我明白聽現場演出和聽線上串流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並且開啟聽團之路的，應該就算是小地方展演空間了。

在這空間不大的小小地方裡，有和藹且專業的工作人員，有不太穩的木棧板舞台，有酷炫的燈管燈架，有礙於空間效果不算好但 indie 味十足的音響，有新人第一次的發片場，有各式場館特別的企劃，有難以被複製的特殊四面台，有超乎想像的驚人演出，有好多場我愛的體熊專科，還有知識型音樂 podcast 在這裡拍攝；之於我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在此發生。

我總是提早去排隊，吹著冷風在一樓門口等待，或坐或站，偶爾會有路過民眾問我們是在排什麼。待入場時間到來，跟隨著隊伍走進狹窄的樓梯，抬頭看牆上、天花板上貼滿的演出海報，眼光快速掃描著有沒有近期新覆蓋上去的，或是有哪場演出我也曾參與，上頭又有誰的簽名。量額溫、驗票券、噴酒精、蓋手章，當工作人員打開地下室隔音大門的瞬間，音浪襲來，答啦答啦咚咚咚，我就這樣一次次掉進有著不同色彩的奇幻世界裡。

我不喜歡漫無目的地滑手機，且地下室訊號不好燈光也暗，入場後至表演開始的半小時，我喜歡觀察舞台配置與週遭的人，沉澱一下心情，或者放空，讓身心靈慢慢進入觀賞演出的狀態。

在不同表演者之間的換場時間，我會坐下來看著台上的人匆匆地收著樂器、線材、效果器，拿走自己的水和歌單；不曉得要多少經驗才換得這一身熟練。接著換下一批人上台匆匆地安裝樂器、線材、效果器，試音試麥試監聽，與 PA 說著專業術語；待一切就定位，燈光漸暗，背景音樂漸弱，聽團仔們便知演出即將開始，紛紛起身預備。

我時常站在海景第一排，與舞台上的表演者僅距離兩至三公尺。他們用力地皺眉頭，滿足地微笑，瘋狂地甩頭，激動的手指，律動的舞姿，腳忙碌地踩效果器，忘詞或彈錯而重來，太投入而甩飛的眼鏡、pick 或鼓棒，突然沒電，突然沒聲音，突然漏水，突然跌落舞台……正是這些小細節與小意外，構成現場演出獨一無二的風景。

從 2020 年至小地方結束營業，我去了小地方 32 次。目前聽團的次數約 130 次，有四分之一是在這小小的地方也算驚人。小地方絕對是我最愛的場館，一個月沒去便覺得渾身不對勁；然而只要一踏進這個空間，走進地下室隔音大門內的世界——一切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就像是深植於身體的記憶，氛圍對了就會被喚醒。

我們稱音樂演出場館為Live House，現場的Live，對我來說也是活的Live，它們就是聲入人心的活房子。如今小地方展演空間已不復存在，就像我家客廳被拆掉一樣，我無力挽回只得接受，所有的必然都只是偶然。

所幸我早已用心地體會，並記錄下種種美好。我相信我對小地方那份獨特的情意，在未來的某天，一定會再度被喚醒。謝謝小地方，珍重。

在此留下本人在小地方的消費記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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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