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10|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不願拖累家人」學妹被酒駕撞癱 靈魂留遺言後自選離世

老玄雖然是道士,但很可惜,道士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一場酒駕車禍,是我自出師以來最沉重的遺憾。

2013年端午節前夕,老玄跟當時的女友外出,本來買東西買得好好的,卻突然湧上一種非常、非常難過的感覺,無端的悲從中來。我皺起眉頭,手中不停的算卦,卻只能卜出一個剝卦,不宜遠行,一個哪裡都去不了的卦。可是,我等等就要回家啦,這種討厭的感覺從哪來的?

顧不得女友異樣的眼光,我回家之後立馬打開電腦,跟父母和幾位交好的朋友聯繫。雖然確認他們都安好,異樣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而且,連好友喜德跟他女友也說,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到了晚上,喜德來了電話,那時的我心中像是響起警鈴,浮起「來了」的念頭。電話那頭的喜德聲音焦急又憂慮,我急忙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說,我們同社團的學妹,我們的小妹妹安安出了車禍,情況十分嚴重,現在人在加護病房。

▼示意圖(圖/視覺中國CFP)


▲車禍,報廢車,事故。(圖/視覺中國CFP)



我一聽,立馬背上我的木刀就要出門。雖然不知道能做什麼,至少可以趕去醫院。我永遠記得那天,2013年酒駕新法正式上路前幾個小時,她就這樣被酒駕車撞了。

可愛又堅強的小學妹安安,是老玄的小粉絲,信奉基督教,卻跟老玄學了手相這一科。平常人緣很好,眼睛總是瞇著,經常被我們說像古人,還被系上同學稱之為大師。有次她受傷後缺乏運動,下盤越來越穩,又被我們虧說像媽媽。那個愛笑、愛生氣的小學妹安安,怎麼忽然發生這麼嚴重的車禍!

我到醫院的時候,校方跟安安的家人都還沒到,我只好撒了個小謊,告訴院方我是校方代表,找到了加護病房。病房外,小學妹的靈魂(主魂)正在遊蕩,我忍不住的安慰她:「沒事的,妳很快會好起來,很快就會回來跟我們一起吃消夜。」

我看到了加護病房裡的安安,就好樣睡著了一樣,昏迷指數只有三,臉上腫了一大塊、渾身佈滿血跡,腰部以下好似被折壞的娃娃。更別說她的主魂正在我身邊,身體裡只有一道生魂跟兩道魄,殘破得幾乎可以算是死了。

我當下一直祈求神明、又試著拜託認識的陰差鬼魂,但是沒用,我真的很沒用,如果我再強大一點,就能保護所有人了。

我偷偷將一小件隨身物品留在了加護病房,一邊哭一邊離開。小安安還反過來安慰我,調侃著以後要我帶消夜給她吃、不能再陪我們出門吃消夜等等。

我忍住噴湧的眼淚,走到逃生梯間,試圖施法召集小安安的所有魂魄歸位,可惜其餘散失的魂魄並沒有回來,只能幫她身體裡的兩魄歸位,看來我還得去很多地方啊。離開前,安安還在安慰我,我只能說有我在當然沒事,板著臉要求小安安的主魂到身體旁邊待著。

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誰讓我叫她妹,我是他哥,還是個道士。這次,我久違的生氣了。

我抱著滿腔怒氣衝出醫院,機車發了瘋似的狂飆,一路衝到車禍現場。還好是凌晨,路上壓根沒什麼車。憑我的經驗和常識,現場必定有遺留的魂魄,如果魂魄能齊全,安安說不定還有救。

到達現場,木刀出鞘,我找到了車輛撞擊所在、以及最後墜落的地點。一看,心中又涼了大半,滑行起碼有10多公尺!撞擊力道到底有多大!

生氣歸生氣,我能做的,就是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把安安救回來。凌晨4、5點,我一個人在車禍現場念經、揮舞木劍,時間緊迫,也顧不得會不會嚇到人。招魂結束,只招到兩道魄,而且都差點被撞沒了,幸好老玄還不算太差,接回來了。我將這兩道魄送往醫院,我放在安安床下的劍穗旁。

兩魂四魄,距離三魂七魄還差得遠了。接下來該去哪?對了,事故車輛上也有可能卡著部份魂魄。不過在那之前,我還得去個地方。

早上7點多,我騎著黑色機車,氣沖沖地衝進警察局。當時我身著全黑襯衫、黑西裝褲、黑鞋、戴著黑手套、身背黑色劍套,頭上是黑色安全帽,加上猙獰的表情,3、4個值班警察立刻站起來,問我有什麼事。

我已經累到不想多廢話,單刀直入的問:「肇事者在哪?」

「你……你想幹嘛?」警察表情很緊張,大概是我這身打扮還有表情,讓他們誤會我是來打人的。我也懶得解釋,因為我已經看到肇事司機,被銬在一旁坐位上睡著了。

我立刻在警察反應過來前走了過去。說真的,當時我真想一拳乎下去,但安安的事重要一萬倍。我口中念念有詞、將肇事者翻了一下。糟了,沒有殘魂。

此時,警察上前包圍我,警告我說這裡是警局,要我別亂來。媽蛋,既然這裡沒有,我還得去其他地方找,才沒時間亂來。剛出警局門口,喜德立刻打來,說安安的昏迷指數上升了。呵呵,魂魄歸位情況當然會比較穩定。

回到家,我稍微休息後上網查到了附近的廢車場,又詢問了肇事車輛扣押在哪,結果還沒來得及出門,我成功的暈倒了。

真丟臉,居然因為連續招魂、傳魂還有奉請神令召陰差、召遊魂,把自己弄到暈倒。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時間了,而扣押場晚上不對外開放,我只好繼續等待。

隔天早上,我到扣押場找遍了肇事車輛,也找了安安當天騎的機車,最後卻只尋到兩魄。扣除身體裡的生魂、醫院裡的主魂,應該還有一個覺魂和一道魄,我卻怎麼也找不著。少一魄就罷了,頂多失憶或者身體虛弱,但少掉那道魂,人救回來也沒用。

下午,喜德跑來找我,說安安的狀況很穩定,昏迷指數也不斷上升。我卻搖搖頭,說還有一魂一魄找不到,那道魄姑且不算,覺魂再找不回來,最好的結果就是變成植物人。

喜德說什麼也不信。當然,如果出現奇蹟,安安的覺魂自己回來了,自然是皆大歡喜。但我知道,奇蹟之所以是奇蹟,就是因為機率小到幾乎不存在……

當晚我們又去見了安安一次。我告訴守在安安身邊的主魂,跟她說我的無能,無法替她找回最後一道覺魂,要她加油,一定可以自己將覺魂召回來的。

就在車禍後第四天晚上,安安的主魂問我,如果找不回覺魂,是不是就只能當植物人了……媽蛋,是哪個多嘴的跟她說了?是醫院裡哪個不想投胎的王八蛋嗎?

望著安安清澈又瞇瞇的眼睛,我艱難的點頭。她開始哭泣,說自己其實很想活下去,可是植物人只會拖累所有人。她害怕死亡、害怕跟親人朋友分離,還有好多好多的夢想,她一點都不想死。可是要一輩子躺在那,讓父母為她流淚、為她付出他們僅有的後半生,她更不願意。

在託我傳達完要說的話後,安安選擇離世了,因為她不想拖累其他人,不管我怎麼勸都沒用。而我,也在告別式前一天,請喜德將安安的遺言傳達給她的家人。

我是命玄,能人所不能、卻非無所不能的道士。行走兩界,卻必須親手送親友最後一程;代天巡狩,卻無法挽回既定的命運生死,一個可悲的陰陽道師──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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