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09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 另一種可能 I. ∞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無名少女 -繪師:鈺子燒


※ 防雷分隔。




炫目的白光遮蔽視線,在不知名的高處眺望著競技場的少女,身著與當世穿搭風格截然不同的衣裝——過膝襪靴、百褶短裙、襯衫、袖套,以至側腰上的大尺寸蝴蝶結,皆是清一色的黑。


注目著倒下的兩名少女,宛若慶典般的競技卻不言自明地散發詭譎。不屑一顧地瞟了評分台上的猴子們一眼,冷哼一聲的黑色少女臉上盡寫輕蔑。


「再不快點醒來⋯⋯等待著妳的,只會是犧牲和懊悔喲?」

輕輕撥動耳上的紫水晶飾品,目光重新落在場內,她意有所指的語氣傳不進當事者的耳裡。


左右分別失去了整個臂膀與腿,連體內水份都險些被抽乾;另一邊的,則是顯而易見的加害者。


那麼,看來還需要在這個世界好好養傷一段時間,這樣的話⋯⋯


玩味的嘴角弧度勾起。雙腿交疊著、撐頰欣賞表演的少女,在下一個瞬間於原處失去蹤影。




甦醒的那刻就知道一切都搞砸了。

根本沒有料到對手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反擊,明白是自己看輕了亞薩奇爾的代表,波妮亦在當下就明白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結局。


面對任務目標指稱、暗中作惡的對象,受其假裝弱勢的狀態矇騙而出手,因為這樣而失去蟬聯冠軍的機會、連任務都失敗的自己,到底只是三流中的三流,應該被淘汰的失敗品。

辜負了學校的栽培、浪費了眾人的努力、愧對一路走來的犧牲。


想必純系任何人都不會原諒自己。

而自己更是不會原諒這樣的自己。


大賽結束後跟著學長姐們回到學校,等待發落與處分的禁閉期間,只能在宿舍內等候——

蹣跚步履帶領沈重的身軀返往宿舍,自知無論何時身首異處皆不奇怪的少女伸手推開寢室門扉。


「喲——」屈腿撐頰的少女寫意地面露微笑,熟門熟路地坐在精緻整潔的書桌上,狀似已在這等待房間的主人許久。

「終於見到妳了。」


「老師好。」沒有見過的人,而且打扮相當地不符時代。那是哪個老師還是同學,只從一身黑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來。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肯定是為了了結沒有用處的自己而來。


「這個世界的人,還真常認錯人呢?」起因於不適切的稱呼,籠罩在黑暗中的笑意,既似威嚇、也像緩頰。

「這裡不方便說話,對吧?」落下問句,少女顯然沒有等待回覆的打算。


眼前是皎潔的月光照耀,身後便是斷崖的黑色身影背著光,分明是尚帶稚氣的臉龐與外貌,深邃的棕色眼眸中卻隱含著深不見底的神秘——手中沒有魔杖,甚至連朗誦咒文的聲音也沒聽見,只是打了個響指,下個瞬間本該身處於校內宿舍的二人,已雙雙轉移到不知名某處的戶外。


少女臉上笑容依舊,氛圍卻處處透露不自然的氣息。離開室內的同時,身下已然失去書桌的支撐,但她的姿勢仍與方才無異,僅依靠單腳接觸地面,維持著雙腿交疊、撐頰的動作,就這麼坐落半空之中。


這是某種新的考驗?還是這人用幻系魔法製造出來的幻覺?好像不是要立刻殺死自己,那麼是有機會贖錯的嗎?

捏緊手中的魔杖,不久前才代表學校出賽的女孩垂下臉。

「沒有做好、讓那位叛亂份子活下來是我的過失。」無論是什麼理由,沒有成功暗殺掉目標都是事實。得先承認這件事後,才能繼續往下談。


雖然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也有可能講完後就會開始接受懲罰或『教育』⋯⋯但在競技場上,已經充份理解為什麼那名一年級生會被視作危險人物。

而那人正是讓自己跟學長姐、同學們如此痛苦不堪的源頭——就算不是因為指令,也是發自真心想要取其性命。

唯有那個人不能活下來。

「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會確實殺死那個人。」唯有那個人死了,她們才能被允許自由地呼吸。


「⋯⋯機會嗎?」雙方的對話始終未在一個水平線上,執意於將自己歸納為那些『蟲子』一類,讓少女的笑意更深。

——無論哪個世界,都會有那樣的眼神。


從愜意的坐姿起身,不過一個眨眼的瞬間,似如鬼魅般的少女已經來到執著於負荊請罪的學子面前。她由下往上仰視,毫不在意自身才是體態嬌小的那方,眼中盡是打量。


「妳長得很可愛,但我不喜歡妳的眼神。」就像為了體現何謂陰晴不定,從接觸以來自始維持著笑臉迎人的少女,表情沉了下來。


「很輕鬆,不是嗎?只要將一切的痛苦、罪過,歸咎在不認識的哪位身上,好像就稍微能繼續走下去了。都是她的錯——只有她不能活著——只要殺了她的話——真是很方便的理由呢。」


長得可愛——是,有些老師確實這麼説過。

不喜歡眼神——是,有些老師也這麼說過。

他們不分晝夜的訓練與教導,以及無法違抗的撫摸和親暱接觸,都是為了讓純系的學生實力更為堅強。


但是,她是個奇怪的人。

跟老師和學校的人都不一樣,他們不會這麼說話。

必須殺掉索羅・普依路・奧塔是所有人的共識,是純系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只許成功的任務。

但是為什麼,這個人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話?

對話無法成立。

這是考驗?是測試?還是一場糟糕透頂的夢境?


「你是、誰⋯⋯?」無法顧及可能會被懲處連老師都認不出來的愚昧,猶疑著的女孩忍不住開了口。

如果是不認識的名字,那代表她也有可能是事蹟敗露後追過來究責、亞薩奇爾的人⋯⋯那樣的話,必須殺掉。

必須殺掉。

必須。

殺掉。


「想要殺了我嗎?那樣也不錯。」讀出遲疑中浮現的殺意,判斷對話終於成立的黑色少女,一改沉聲質問的嚴肅,眉宇之間喜形於色。她向後一躍,重新與純系的騎士戰代表拉開距離。笑得燦爛,彷若言談間殺與不殺的對象就不是自己。

「這樣好了——只要妳能在我身上劃出一道傷口,我就放妳離開⋯⋯怎麼樣?」

雙手背在身後、擲出危險的語句,輕巧的態度令少女簡直像是在玩樂一樣。


只要你__的話,就__。

多麼簡單粗暴的道理。多麼務實乾脆的作風。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一直以來都是。


入學典禮那時候也是。

矯正動作那時候也是。

密告違規那時候也是。

__那時候也是。

被選為代表__也是。


「我會,」

這人不是認識的。

是外敵。

不需要多想。不需要考慮。

拿起魔杖,然後,對準眼前的女人。


「盡快,」

她很強。

就像每一次戰爭遇上的敵人。

只管榨乾鮮血。

絞成肉末。

碾碎白骨。


「結束,」

早已無處可逃。

就算是死,也沒有人能容許誰背叛純系的榮耀。

觸碰禁忌之人,將會被榮耀之光驅逐焚燒殆盡。


「這一切。」

挑起魔杖,毫不猶豫地唸出早已刻進骨髓的魔咒,想也沒想地發動魔法、動手抽取對手身上的水分——


就讓彼此,到此為止。


挑起的杖尖是為標的,沐浴於魔力下的對象絲毫沒有抵抗的意圖,任憑將致兩敗俱傷的攻擊肆意洗禮。血液、淋巴、脊髓,作為孕育乃至生命運行不可或缺的元素,漸次被確實而效率地抽出體外,不稍多久便讓成為攻擊目標的軀體,化為一具駭人的乾屍、佇立原地。


本來,應該是這樣——


只見理應失去生命跡象的少女,緩緩踏出腳步。一步、兩步、三步⋯⋯每踏出一個步子,乾癟的皮膚與肌肉就回復一些,當她再次來到水系的魔法師跟前,容貌已經完好如初,彷彿剛才『協議』後的一切未曾發生。


「這個,就是妳對亞薩奇爾的那孩子使用的招數吧?人體百分之七十都是水份,以殺人的手段來說,的確很有效率。」

針對承受的魔咒侃侃道出評論,棕色眼眸直視著對手,臉上依舊是那一抹不合時宜的和善微笑。


魔法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

但是這種的,不可以。


她不是人。

至少不是普通的人。


未曾料想到的反胃感翻湧而上——明明不需付出這麼多魔力的攻擊,卻被抽乾似站不穩身軀。

摀住險些衝出口的什麼,女孩用力喘氣、平復呼吸,同時後退一步試圖平衡,卻還是狼狽地側摔在地。

足以麻痹知覺的疼痛不是無法活動的藉口。

被抽取過多的魔力也不是無法戰鬥的理由。

純系教的,是就算死也要完成任務的高尚情操。

這世界從未公平對待過誰。

也不曾給誰施予任何憐憫。

唯有自己伸手爭取最終榮譽。


敵人只有眼前的她。

就算她比至今遇過的任何人都要噁心,也不許停止前進——

是這樣嗎?

那為什麼?

為什麼她沒有死?

為什麼她可以這樣活蹦亂跳的?


對上那個不幸源頭的時候,這招還沒唸完也起了效用的——!


「妳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人類哦——?」

嗯,不是一般的人類就是了。

她很熟悉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其中隱含的情緒與意義,但早已淡然視之⋯⋯


這個世界所謂的『魔法』,本質其實是一種轉換的程序,作為魔法師的他們,提供魔力以作動能,將與生俱來或者後天選擇的系別元素,呈現為自身想要的結果。然而,除了過程與成果,在特定的情況下,受體亦涵括於代價的核算內——譬如現在。


那麼,以魔法攻擊非此世之物的我,會有這樣的消耗是理所當然的。


「⋯⋯妳沒事吧?」

微微俯下身的少女,雙手撐在膝蓋。明明才在單方面承受的過招中盡現難以理解的異常,此刻的她卻面露擔憂、出聲關心不久前還妄圖殺死自己的女孩。


「人類才不可能辦到這種事!」就算輸地一敗塗地、就算生命終結,這件事也絕不容質疑。緊緊握住魔杖,女孩在狼狽的粗喘中咬牙切齒。


如果她並不願吐實,那代表這是在嘲弄身為手下敗將的自己。

勝者有這樣的權利。

包含那句遲疑的關心也是假的、假的、假的——


對。

殺了她說不定就能被老師原諒。

會用這種奇怪的魔法,肯定是亞薩奇爾的人。


得殺了她。


這怪物身上的水不能用,還有大氣中的水——充斥口中的一絲血味像在提醒,還有自己體內的水。


冷冷地盯著逼近的少女,波妮將困惑、無解轉化為純粹的憤怒,再次低喃起魔咒。


「人類才不可能辦到這種事、嗎?」似是自嘲般複誦倒地的女孩口出的反駁,輕笑著看進對方眼底的少女,面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悲傷。她維持著姿勢,深深望著情緒激動的女孩,卻一動也不動,即使在狼狽的喘息中再度聽見咒文吟誦,也沒有做進一步應對的打算。

只有當恐懼凌駕於生命之上,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她在懼怕著,懼怕痛苦、懼怕咎責、懼怕上位者;害怕著直面失敗的未來⋯⋯嗯,也害怕面前的我。


抽出部份身上的水,波妮將之跟大氣中的水氣融合在一起驅使,細長但富有破壞力的水刃以最近距離穿透眼前的人心臟的位置——這是自己現在能付出的最大代價。

早已受傷的身軀迎來自行選擇的二次傷害。壓抑不住的欲嘔感染上明確不過的腥鹹,這感覺,就跟當時攻擊任務目標時受到的反噬很像——


「住手吧,沒用的。」

兀自用身體接下尖銳的水刃——胸口確實被貫穿了、心臟確實被刺穿了。待水花落下地面,不說留下傷痕,少女竟然連身上的衣物都完好無缺。


徹底地蹲下身來,她的表情不再是那份玩味,取而代之的是溫柔以對的包容。


「不過是在學校的才藝發表上出了一點失誤,不用把性命也搭上的,孩子。」

輕柔地將對方攬進懷裡,少女看起來就像在安撫鬧著脾氣的小孩。

「一昧將殘酷的現實壓在孩子身上,這是那些師長們的無能⋯⋯並不是妳的錯。」


擁抱不可信。

溫柔不可信。

看過多少次了。

前頭等待的是——


她是誰?

她是什麼?


是老師。

會被懲罰。

她會撥開長袍、蹂躪這具身體、奪走自由與拒絕的權利、撕裂攪弄衝撞剜刨——「不要⋯⋯不要——」


分明已經站不起來的身軀溺水似的魚那樣瘋狂扭動掙扎起來。

「不要——!!只有這個不要!求您了不要!!」


眼前景象開始發黑、歪斜扭曲,依稀看見了光用視線就能舔遍她全身的老師。

依稀看見了要自己給不守規矩、被他們剝光的同學最後一擊。

看見了說著自己沒用、需要教育的老師壓制過來,他們要侵犯、要啃咬、要弄壞——


「不要——」使勁想推走欺近的人,卻如何奮力都掙脫不開——是魔法。

是魔法。要死了、好恐怖——

「拜託了不要!我會更努力的!!下次會殺掉那個人的!!」


虛空之中,老師在那裡。

他們等著看自己被剝奪自主。

等著在那之後榨取剩餘的價值。

一旦那樣就毫無希望了。

必須展現自己的,忠誠。

「我會努力的!只有這個——只有這個求您放過我——」

掙脫不開的禁錮讓心靈逐漸絕望。

從未示弱的少女掙扎著流出了淚。


黑色的少女不如表面般柔弱,證據便是儘管懷抱中的幼崽何等奮力掙扎,那對環住她的纖細手臂依舊紋絲不動。


哭泣、吶喊著的可憐孩子,精神早已不在此時此刻的當下。絕望宛如枷鎖束縛、連挪動一根手指動彈的餘地也不剩,逕自沒入連一絲光線都無法到達的死寂。


少女輕撫女孩後腦髮絲意欲安撫,即使比任何人都清楚,僅靠這樣不會管用。

「該醒來了,孩子。」伴隨薄唇輕啓,空靈而悠長的歌聲迴盪;耳飾上的紫色水晶搖曳著,反射清冷月光映進女孩已成虛無的雙瞳內——幽暗如深海般的意識底層,伸手便能觸及不斷下沉的女孩。在既沒有光亮、連一點聲音都難以企及的深淵中,被時間與生命流放的少女柔聲歌唱。


醒來吧。

我會在這裡。


哭泣吧。

無法原諒自己也沒關係。


不用害怕。

接下來,就讓我來承擔。


活下去——

「來、捉住我。」


陌生的觸碰令人恐懼得喘不過氣。

越發緊密的貼合與力道讓人本能地抗拒。

承受不了更多的大腦逐漸模糊思考,放任早被壓垮的情緒與尖叫難堪地流露——呼吸不到空氣。聽不見聲音。絕望漫延出的昏黑洪流吞沒了彼此。

深不見底的漆黑彼端,沈浸其中載浮載沉——不知道過去多久,波妮看見了光。


那道光在呼喚。

在撫平傷痕。

在安慰。

在輕哼。


溫暖柔軟的嗓音有著無法違抗的力量。

她君臨一切。

她包容一切。

她傾聽一切。

她鍾愛一切。

而自己即是能成為那一切的其中一份子。


只要,伸出手的話。


會被拖回去。

會被問罪。

會被殺。


那又如何呢。

現在也已經,跟死了差不多——

「我⋯⋯」


臉頰濕漉漉的。

明明已經決定好不再流淚。

可是,這個人說了。


捉住她。

她會無條件地愛著孩子。

她的舉動,正是在詢問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可以嗎?不可以嗎?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得在被拋棄前,說出口——


「救我⋯⋯」身體的疼痛、暈眩感、被魔法反噬的後勁與血腥味隨著恢復正常呼吸後一股勁湧上。嗆咳出鮮血,漸失抵抗能力的女孩身軀發軟,失去意識。


「我聽到了——妳的願望。」

已經失去意識的波妮聽不見回應,自然也見不著少女那一抹欣慰的微笑。宛如母親面對玩耍過了頭、累壞的孩子般,抬手拭去對方臉上滿佈的淚痕與嘴邊血漬,隨後輕而易舉地將癱軟的身軀橫抱而起。


如果是在『外頭』,要治好這點程度的傷是一瞬間的事。但在這裡,分出這份自癒能力⋯⋯只會變成最凶惡的劇毒。

「⋯⋯得先處理這孩子身上的傷呢。」


知悉這個世界自成一格的法則所給予的制約,少女因而未有近一步處置。崖上山風吹拂過髮絲,明月依舊、不見一絲陰霾,當回過神時,兩人的身影又從原地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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