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少年遊

裴家劍、高家槍

楓紅如火，荻花似雪。唰唰唰，招招迅捷，式式凌厲。劍光及處，落葉繽紛，偶或幾片紅葉落在了髮上、襟上，更襯得白衣劍客色如秋波、皓如江月。嗖嗖嗖，青衫男子一把丈餘長高家槍，勢如電疾如風，進退逼刺輪轉，宛若遊龍驚鴻。一劍一槍，銀光燦爛，雷電霹靂。數十回合後，荻花叢中雪紛紛，青衫男子漸佔上風。不覺間一抹得意，飛上了劍眉星目，憑添春曉之色。

兩位少年意氣昂揚，俱不過弱冠之年。

白衣劍客生得清冷高雅，翩翩玉樹臨風美姿顏，一望即知出身名門，江南大家裴氏也。同輩中排行十六，人稱裴十六郎。裴家既是詩書傳家，又有一套家傳絕妙劍法。是以，文能入相，武能出將，數百年來䇄立不搖。裴十六自小聰慧，能詩會文，又喜劍術，子侄輩中舞得最出色。手上那把青冥劍，更是非同凡可，大有來歷。

相傳，春秋時代鑄劍名匠歐冶子，偶然得了女媧補天遺留下來的一塊奇石，耗盡畢生精力欲鑄之為劍，未成。歐冶子之女冥兒曾聽父親說，倘若鐵汁不下，讓女子獻祭當爐神，就能大功告成。眼見父親不久於世，冥兒不忍老父抱憾而終，決定完成父親的心願。她含著淚光緊緊地握了握父親的手、看了他最後一眼後，毅然跳入熔爐之中。一時間，烈焰衝天，一柄寶劍破爐而出，劍身青光幽幽，寒氣冥冥。因冥兒跳爐之時一身青裝，故名為青冥劍。

裴十六個性疏狂，不熱衷名利場，倒是喜歡遊山玩水，結交遊俠豪客。這回是瞞著父親偷偷帶上青冥劍，騎上寶馬千里雪，一劍一馬走天涯。行前留了封書信，若與人比試落了下風，就乖乖回去求功名。這一路走來，從初春到深秋，嚐了不少酒、訪了不少名山大川。青冥劍一亮，有打抱不平，有切磋武藝，好不逍遙自在、快意恩仇。

這一日遊蕩梁宋，裴十六遇到了耍得一手好槍法的青衫男子高十五。

高十五出身渤海高氏，父親在世時已家道中落，父親逝後更是落敗。少年意氣，隨遇而安，守著幾畝薄田一邊耕讀垂釣，一邊不忘時時練習祖傳槍法。這日他如往常地操練時，一個俊秀貴公子喊了聲「好槍法」，旋即跳下馬、與他過起招來。高十五抓住這難得機會，屏氣凝神地與白衣劍客切磋比試。

數十回合後，高十五贏面已大，一把銀槍耍得如靈蛇吐信，將青冥劍氣團團裹住。裴十六一個起落，一劍來不及刺出，蛇信子已至。煞那間，荻花簌簌顫動，兩個少年停了下來，開懷大笑，聲入青天。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大雁離家已久，該飛回江南了！」

裴十六跨上坐騎千里雪，迎著秋風秋光，沐著楓葉荻花，告別了高十五。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裴兄，莫忘今日之約，十年後，你我再煮酒論詩比武藝！」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裴十六意興遄飛，同樣引了李白的詩。一轉身，策馬而去。

少年沒想過這一別，再相逢，已是物換星移、千百年輪迴。

一把吉他、一個行囊

金秋十月，鬧騰騰的亞運會拉下了帷幕。一個個吉祥物盼盼，憨態可掬的大熊貓，也作別了北京。同時告別四九城的，還有想到遠方去流浪的允墨。一頭及肩狼披頭，一條牛仔褲，腳下一雙球鞋，上身一件長大衣，一個背包、一把吉他，走了。

允墨原是北京大學英語系的學生，讀了一年、就休學了。這讓在北大當教授的父母，臉上很是無光。可允墨本就不想上大學，為了父母才勉強去了北大。他喜歡的是拿把吉他，坐在家門口的潺潺小溪，對著淙淙流水，邊彈邊唱。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

噢，你何時跟我走？

……

噢，你這就跟我走？

崔健聲嘶力竭，唱著時代的躁動。允墨不同，流水淙淙，雲淡風輕。撥弄的琴弦，流洩的歌聲，抵得過鮮衣怒馬。少年不在乎一無所有，想上青天，想攬明月，想做個遊唱詩人，一把吉他走四方。

中秋方過，小庭院菊花正鮮艷。跨過天安門廣場時，撲來陣陣炒栗子的香味。允墨忍不住駐足，帶著一小包栗子的味道走。一把吉他，一個背包，允墨踏上了長途巴士和綠皮火車的漫遊之旅。

下了車，廣場前鬧哄哄，《一無所有》的歌聲響起。人來人往，形色匆匆，誰也不想一無所有，只想趕快抓住些什麼。「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輕快地引來些許共鳴，勾起了人們對童年的回憶。「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抒情文藝，會駐足聆聽的，通常是有點文化水平。「你曾經對我說，你永遠愛著我。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行人聽了，露出一個傻笑，搖搖頭，繼續走。管它是愛情還是永遠，都比不上養家糊口來得重要。

路、一程一程地走，歌、一首一首地唱。允墨最沉浸的是，「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熱情澎湃，唱出了初生之犢的無畏與不屈不撓。其壯志豪情，堪與李白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相比擬。末了，允墨總要唱那首由費翔點燃，燒遍大江南北的《冬天裡的一把火》。

你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

每次當你悄悄走進我身邊，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閃爍。

彷彿天上星，最亮的一顆。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我雖然歡喜，卻沒對你說。

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

一聽到歌聲，群眾聚攏過來，掌聲也最響亮。有時圍觀群眾意猶未盡，允墨也不吝嗇地再彈唱幾遍。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歌一首一首地唱，路一程一程地走。這一日，允墨才踏出車外，就聽到了吉他聲裡彈起了《冬天裡的一把火》。一瞧，那少年與自己年紀相仿，打扮亦相似。少年看到了他，一邊彈唱一邊朝著他微笑，似在招呼他過去。允墨不假思索，走過去站到了少年身旁，拿出吉他與他一起彈唱著。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歌聲、吉他聲，少年的心在燃燒。大片大片雪花，落下來。

後記

1，高十五原型為唐詩人高適，與虛構人物裴十六之比試，取自動畫片《長安三萬里》。影片中，高適見李白揚州羈留一年，不過縱情聲色而已，出言相譏，引來女扮男裝之裴十二不滿。二人比試，裴家劍對高家槍，高適落了下風。以上情節，純屬虛構。

2，1987年，費翔登上央視春節聯歡晚會，成為第一個到中國大陸的台灣歌手。一曲《冬天裡的一把火》，載歌載舞，讓費翔與歌頓時風靡中國。

3，允墨的家庭及休學設定，取自中國音樂人朴樹。

4，王一博《萬物可愛》的MV ，一把吉他、一身搖滾復古風，喚起了年少時一把吉他走天涯的夢想，遂有此浮想聯翩。

5，啵啵，陌上人如玉，君子品性，少年心性，27歲生日快樂。常保赤子之心，一路繁花盛開，永遠的美少年，平安健康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