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的憂鬱 | 人生哲學

人生無巧不成書。記得上個月初打開臉書，一位女性好友小倩，突然私訊前來問候，順便敘敘舊。

「Hello ! 辜老，好久沒聽到你的笑話！」

「是的，想念妳喔，前天剛好夢到妳，結果今天就聯絡上了。哈哈！開玩笑的，別見怪！」

「哈！很喜歡聽你講笑話，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

「怎麼啦，妳失戀了嗎？如此有趣的妙女郎，人緣好，個性好，怎麼可能呢？」

「不是啦，前天剛好從機場扶梯摔下來，送醫院急救，幸好腦部沒有血塊。醫生建議最好住院，但我覺得醫院容易感染，住得不安心。」

「哇！出門千萬別大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差一點進了鬼門關。」

「妳現在還好嗎？聽說妳當起導遊，經常帶團到日本。」

「是的。書店結束營業之後，經過兩年的沉潛，改行當導遊。」

「原來如此。」

「目前，人窩在家裡，時時可以走動，但便秘好幾天，肋骨撞傷。常常看你臉書，寫了很多中醫養生的奇文，請教你，到底問題在哪裡？」

「妳的肋骨受傷，壓到脾胃，大便硬邦邦的，加上不斷蠕動，結果流出不少白色粘膜。」

「是的，好難過，每天要上廁所十來次，真是頭痛。」

「如果妳信任我的話，我有信心能夠處理妳的症狀。剛好明天北上，到時候見。」

「謝謝辜老挺力相助。」

十年前，一位大學好友在迪化街開了三澤書店，小倩則擔任店長。開幕當天，結識小倩，日後一到書店，常常跟她聊天。回想當天......

坐落於迪化街巷弄的三澤書店正式開張，老闆三吉身穿夏威夷花襯衫，笑嘻嘻招呼大家。店內裝潢一點也不花俏，不管是牆壁桌子椅子櫃檯，一律刷白，這跟周遭的老店家相比，顯得摩登異常。

一聲聲，一陣陣，人音鼎沸，把一間小小書店，店內店外，擠得層層疊疊，人滿為患，加上不時傳來蕭邦的華爾茲舞曲，輕快之中，夾雜些許浪漫。三澤書店供應的書籍不多，左右兩片大書架，不外乎是流行時尚、設計、小說、以及少量詩集。

約莫半小時，人潮散去，只剩下寥寥幾人。一位歐吉桑，滿頭白髮，走起路來慢條斯理，駐足門口，瞧見牆壁那幅日本畫家藤田嗣治「五裸女」，轉頭跟旁邊的外籍看護說：「這間--冊店--敢--有--小本？」她睜大眼睛，說道：「蝦米！蝦米！」他們倆只是說著說著，卻沒有進門。

原來小本就是早年的黃色書，中學生大多靠它啟蒙性愛。台灣人喜歡湊熱鬧，但店內賣的書往往曲高和寡，加上沒有來店禮，一下子跑光，也是理所當然！

店長小倩時時傳來吟吟笑聲，臉龐滾圓，白裡透紅，水波紋短髮，左右微捲，杏眼之中兩顆眸子如同黑晶晶葡萄。一身黑T恤黑壓壓牛仔褲——左口袋下亮出白線繡成的蛇髮女妖頭，右邊則裂開好幾處。要是傍晚停電，遠遠看去，會以為正在演出大蘋果跟女妖追逐的皮影戲。

一位歐巴桑貼近小倩身邊，以文雅的台語說：「哇！兩眼金熠熠，秋波三轉，敢若流星，好比閃電！」

「歐巴桑，您很會吟詩作對！有出過詩集嗎？」

「沒有啦！看妳水噹噹，如果妳頭髮清湯掛麵，穿對洋裝，阮會牽妳來厝內做媳婦。」

一聽之後，小倩覺得好像牙歪了，前天看牙齒，聽到電鑽聲，至今餘悸猶存，雙手不自覺地摸著臉頰，確認排排牙齒，井然有序，才穩住心頭。

她裝了鬼臉，笑了一笑：「阿桑，我快四十了，再過十幾年，便準備做六十大壽！別鬧啦！」

「哎喲！妳好會保養！」

其實，她正值三十年華，為了不讓對方繼續練肖話，靈機一動，搶話說：「不好意思，那邊有客人要買書，我去招呼一下！」

經過時序的推移，轉眼之間，竟然過了十年。

這次北上十天，精準用藥，治好小倩的病痛。首先，開立「潤腸湯」，只花了兩天，便消除便秘，期間，以老家附近一家中藥店祖傳的「狗皮膏藥」貼在肋骨傷處。至於瘀青兩腿膝蓋瘀青，則塗上紫雲膏，四五天即消散了。

「謝謝辜老妙手回春！」

「不客氣！今天我們可以大吃大喝，帶了牛肉麵和烤鰻魚給妳品嚐品嚐，還有東方美人茶。」

「哇，真是三生有幸！」小倩嘴笑目笑說道。

「十年不見了，想不到重逢之際，竟然是出於摔傷！」

「是啊！人生真奇妙！」

「多年來，妳跑來跑去，常常帶團出國，見識不少，但恐怕會有不少感概！」

「是的，要認識固定的男朋友，實在不容易。」

「說的也是。」

「但有時候在國外剛好碰到喜歡的對象，小女子也不閃避。時代變了，有時候就直接進房間上體育課，練練瑜伽，愛爽就爽。孔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

「哇！簡直太直白了！限制級話題喔。但不要太壓抑，身體要三補三洩，才能新陳代謝！」

「其實沒關係，跟你無所不談，沒有什麽好忌諱的。」

「謝謝妳把我當成知心好友。但妳要付給我醫藥費十萬元！」

「哇！太貴了！我要告到衛生福利部，說你無照行醫。開玩笑的！」

「病好了，就是要聽聽笑話，才能解憂！助人為快樂之本，我並不是醫療金光黨的團伙！」

「我早就知道你喜歡開玩笑！笑可以震動五臟六腑，促進血液循環。」

「嗯，妳很有sense。」

話匣子一打開，不知不覺聊到東方既白，最後互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