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七七【7】人物8：沈初二

  「新來的！你先過來，替屍體拍照！」

  嚓！嚓！嚓！

  死者是廣告公司創作總監，昨晚猝死在時鐘酒店之內……

  「面目猙獰，屍斑呈鮮紅色……初步觀察是死於氰化物！」

  鑑證科臨場法醫這樣說。

  以防氰化物飄浮在空氣中，主任即時指示在場所有人，戴上過濾口罩。

  「新來的！拍下所有死者隨身物品，接着封存。要查看是否有藥物之類！」

  身份證、四張信用卡、三千現金、名牌金錶……

  嚓！嚓！嚓！

  「沒有藥物！」

  房間另一邊，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坐在沙發上飲泣；雖然經常「夜蒲」，但遇上死人，還是第一次。女警替她披上金色鋁箔保暖氈，一直安慰她，為她穩定情緒。

  「新來的！」主任指着那名女子：「頭髮採樣，做藥物反應測試。」

  在察看之時，見女子髮上佈滿金粉。

  「金粉是裝飾？」

  女子突然哭聲靜止。

  「我怎會用這些過時妝飾！……他走過來表演魔術，……變出三隻金蝴蝶……」  「魔術？」

  新人用膠片黏起金粉，放入密封膠袋中。

  「他一拍手！……蝴蝶消失……金粉就灑下來……」

  女子很慢很慢，斷斷續續的說。她不停眨眼，像部舊電腦，在存取記憶……

  女警一直也無法令她開口，所以即時取出記事簿紀錄。

  新人平靜的問：「記得他的容貌嗎？」

  鑑證主任一手把新人拉開。

  「新來的！你在做甚麼？」

  「金粉有濃烈杏仁味，氰化鉀就從這裡來！男死者是大量吸入她身上的金粉至死！換句話說！灑上金粉的人就是兇手！」

  「新來的！你在問甚麼！做自己應做的事！」

  鑑證主任板着臉。

  「連我們那份也搶着做！我們可以提早收工啦！」

  大搖大擺，姍姍來遲的正是鄺得智警長。

  「要怎樣教新人？要我幫忙嘛？」

  鄺得智只是剛升上警長，但氣焰可不小。

  「偵訊並不是你的工作！快向人家道歉！」

  「搜證不是拍拍照，做做紀錄；搜證不是門面功夫，搜證就是要找出犯人，況且……我只是問了一句……」

  主任一手扯着他衣袖，把他拉到一旁，青筋暴現的嚴厲。

  「這不是問一句，這叫越權！是越權！新來的！你要記住！」

  「我不叫新來的！我叫沈初二！你也要記住！」

  白色連帽漁夫褸，架着絲框眼鏡，高大瘦削陰沉的沈初二，今天是他第一天在科學鑑證科上班……

  不過，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

  科學鑑證科的沈初二……

  氣焰囂張的鄺得智警長……

  還有那個表演魔術的殺手……

  十年之後將再重逢……

  已經是十年之後。

  秋天某一日，烏雲密佈，剛下完雨的下午。

  「鑑證科半個小時前，已經到場搜證。」

  矮個子的小崔趕緊走在前方，費盡氣力為警長拉開大鐵門。

  穿着釣魚背心，五短身材的警長在閘前頓一頓：「是沈初二那一隊？」

  小崔吞吞吐吐：「……是……！」

  「當黑！」警長拍打前額：「又不知要給他玩多久！」

  警長鄺得智從褐色釣魚背心取出電話，取消了今晚「雀局」。

  位於筆架山山上的獨立豪宅。奶白色圍牆後，全黑色樓房，三層高，向南一面，全是落地玻璃，看似一幅巨畫，反映着前方一片灰沉沉天空。庭園草坪設有高爾夫推桿練習洞，後院是泳池及日光浴場。還有一屋豪華享樂設備，英式桌球枱、酒吧舞池、音響燈光，應有盡有。

  大廳中央，身穿白色連帽長褸，架着金絲眼鏡的，就是沈初二。

  他正蹲在沙發旁觀察；雲石茶几上，兩張白紙的皺摺引起他注意。考量一番，拍照記錄後，動手翻摺起起來……

  智叔裝作看不見他，大搖大擺，直接走到兩具屍體旁邊：「『嗨』死的！有甚麼好查？」

  沙發上攤着兩具屍體，都是男性。一個穿着金色晨褸，內裡一絲不掛；另一個西裝挺拔，玳瑁眼鏡懸在額上。兩人身體僵硬，已死去多時。單看他倆口鼻滿是白色粉末，加上茶几上亦散亂一片，無疑是吸入超量可卡因致死。

  「死者是富二代吳公子和他的私人秘書任志圭。」小崔取出電話讀筆記。

  此時，沈初二站起來，手中拈起兩個白色小紙人。

  「必定另有內情！」

  小崔趕緊向沈初二敬禮。

  雖然互不從屬；小崔是重案組，而沈初二則隸屬鑑證科，可是他的職級是督察，官階比自己上司還要高，作為微不足道的小弟，禮多人不怪。

  智叔面色一沉，怒瞪過去：「你又想發表甚麼無稽偉論？」

  智叔自恃老江湖，對沈初二從不給面子。

  沈初二把小紙人放到小崔手上：「是謀殺！殺手懂茅山術。」

  「哈！哈！」智叔的笑聲震耳欲聾：「出到茅山術？你把我們看成蠢材還是白痴？」

  沈初二脫下手套走近屍體，完全無視智叔：「他們二人牽涉其他案件嗎？」

  小崔翻看手機資料：「昨晚的私竇網紅被殺案，吳公子在嫌疑犯之列，今早已經跟他預約錄取口供，可惜他缺席。」

  「嫌疑犯？預約？」沈初二：「荒謬！」

  「人家老爸是超級富豪，太平紳士！」智叔自顧自走到酒吧看存酒：「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私竇閉路電視檔案嗎？」沈初二仍舊懶理智叔，繼續向小崔索取資料。

  兩人針鋒相對。本想左右逢源的小崔，現在吃力得滿頭冷汗。

  「不用理他！那是另一隊做搜證，他管不到！」智叔喝止小崔，更暗示了那件案的搜證，是由沈初二上司負責，阻止他再多生事端。

  「好好保管！做好存檔！」沈初二按耐脾氣，沒有表露分毫。

  智叔奪過小崔手上紙人，摔到茶几上。

  「你的身份是代表科學鑑證科，卻在鬼話連篇！丟盡你部門的臉！」

  此話惹來周圍搜證人員側目。

  「存甚麼檔？送上法庭也給人恥笑！」智叔毫不留情：「阻人收工！罪大惡極！」

  「你絕對可以用你慣常手法，以『死因冇可疑』交報告！」沈初二頭也不回，直綫向大門走去。「沒人會阻你！」

  「你只是負責搜證分析！查案方面輪不到你指指點點！」智叔加大聲綫，要挽回面子。

  沈初二回頭望向老差骨智叔，茫茫然好像想通了某些事，露出一個好玩的笑容，揮揮手走出大宅……

  小崔望着兩個小紙人，存檔？怕智叔責怪！不存檔？又怕會遭沈督察投訴……左右為難。

  三個月後今日。

  「你再講一次！」

  智叔怒吼。

  「上頭說一個月前已經電郵通知你！」

  小崔怕得差點哭出來。

  「我只是今天才知道。」

  由今天開始，沈初二加入重案C組，偏偏就是智叔那一組，更加是智叔上司……

  註1：氰化物（即山埃），因為價廉物美，而且容易購買，自行煉製也不困難，是一般窮殺手的恩物。

  註2：時鐘酒店，廣告公司創作總監被殺案，發生於十年前，兼職殺手張子牙的故事，原自《邪門殺手．䦉．棉花糖（上）及（下）》  註3：豪宅富二代吳公子和私人秘書被殺案，原自《邪門殺手．柒．心太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