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麟《地底三萬呎》| 我們都在自己的地獄裡

老樣子，只會有句子節錄，不會有劇透，請安心閱讀。

（圖片取自九歌文學誌）

｜我是誰？

「有人說，你不可能找到一條河真正的源頭，也有人說，河沒有真正的盡頭，它只是延伸進入海洋，當你確實看見一條河，那是它最不快樂的局部，因為河床拘束了它，匯集了它，也顯出了它。」

這段句子我重複咀嚼了無數次，混著淚水讀，鹹味在味蕾上爆發。

它觸及了敏感的核心：我們所顯現出來的，是真實的自我嗎？再偏執一點說，「自我」是存在的嗎？會不會這些認知，其實只是囚困著靈魂的枷鎖呢？

有沒有哪一次的經驗是，你已經鼓起勇氣要做出嘗試了，親近的人卻發出驚呼：「誒？這很不像你誒！」於是你縮回殼裡，你相信這些現在正愛著自己的人，喜歡上的只是你呈現出來的樣子而已。

而真實的你，不會被愛。

｜我們在書裡成為了誰？

「『……先給我說清楚，現在這個我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版本，很多很多水滴，組合一次，就是一個版本。有時候你重來一次，有時候你很遺憾，你一直形成差不多的版本，一直修正，你甚至換作別人。』」

作者以四個篇章串連所有角色的故事，真真假假、曖昧不明，意識流動的同時牽連起每個人的故事，從城市的豐饒到邊境的荒涼，讀者跟著遷徙，並在文字裡成為所有人，我們掏出惴惴不安的心，相互檢視照看，你跟我、他跟他、他跟你、我跟他擁有同樣的心臟，卻為何探不進彼此的內心？

我們現在的模樣，是由一次次的錯誤修正所誕生的，不斷犯錯、修正，然後再犯錯，其實並無法成為那最理想的樣貌，或許這並不是終點，不禁開始猜想，或許生命的可能性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遼闊。

「現在，我就在這個角落裡生活，以這種惡意的無用的自慰來嘲弄自己：一個聰明人絕不會一本正經地把自己弄成任何性質確定的東西，只有傻瓜才幹這種事。」—《地下室手記》杜斯妥也服夫斯基

｜我們最後終將成為的

「我領悟出一個真理，這個世界的一切，包括你在內，要不就是垃圾，要不就是漸漸變成垃圾中，垃圾本身就是歷史。」

我們終將成為垃圾。

寫滿懺悔、自滿、感謝、驕傲，然後被送進焚化爐裡，轟地就沒了。

生命出生時純潔無垢，成長就是弄髒，我們犯了一些錯，時不時回過頭去，以為自己成為更好的人了，實際上沒有更好，畢竟生命並沒有比較級的語法，只能說是更奸巧了。

儘管如此，還是渴望犯下的錯能被原諒，可得而不可得，回望的次數太多，便容易失足墮入深淵，原來，我們都在地獄裡行走著。

「他們說我心理異常，說我冷血陰險，甚至殘忍地說我是個惡魔，說得就好像我不曾是個孩子，不曾為了索取一點愛而神傷、而傻氣、而徬徨一樣。

｜書籍資訊

1. 書名：地底三萬呎
2. 作者：朱少麟
3. 出版：九歌出版

｜其他資訊：《地下室手記》之引文

1. 作者：杜斯妥也夫斯基
2. 譯者：孟祥森
3. 出版：INK 印刻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