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小說
<會身而過>
彰化鹿港有條挺窄的小巷,名為「摸乳巷」,窄至當兩人會身而過時,難以不碰及對方身體。
女人點了根菸,一絲不掛地透過窗望向那圍滿遊客的窄巷,他們臉上掛著笑容,或擺姿勢或拘謹地站立拍照,她撩撥自己烏黑的長髮,嘆了氣,起身轉進浴室。
「你走吧。」關浴室的門之前,她對呆坐於床上的男人說道。
房內一時菸霧瀰漫,令人感到些許嗆鼻,男人邊咳嗽邊穿上衣褲。窗外傳來陣陣笑談聲,陽光照進房內,有點刺眼,但他享受著這陽光。
浴室傳來女人淋浴的水聲,男人沒有起身離去,僅凝視著灰色的浴室塑膠門發楞,片刻後,浴室內熱騰騰的蒸氣緩緩自門縫底流出。
男人又咳了幾聲,他至陽台前打開窗戶,陽台上放了一盆花型多肉植物,窗戶打開後,陽光便肆無忌憚地直射進來,照在植物上,也照在男人的臉上。
自窄巷傳來的笑談聲,少了窗的遮蔽,變得更大聲。
然而正午無風,嗆鼻的霧一時消散不開,男人打開床邊的電扇,對準窗外。
煙被吹動,男人很快地便發現剛才被女人捻熄在床頭櫃上的菸的蒂頭,並未真的熄滅。
「還沒走嗎?」一陣熱騰的霧氣自浴室內竄出,女人身體微濕,身上圍著浴巾站在敞開的浴室門口,雙眸望向窗,「窗戶是你開的?」
男人溫順地點點頭,雙眼又轉而看向那根未燃盡的菸蒂。
煙蒂持續燃燒的煙,緩緩飄入男人的鼻內,那是一種過於悲戚的悸動。
女人並未將窗關上,而是走到男人旁,打開電扇旁的床頭櫃的抽屜,拿出吹風機。
幾乎貼近的身軀,水氣與汗珠在女人充滿沐浴體香的嫩肩與背上靜靜呼著熱氣,長髮髮梢的水珠,滴到了男人的腳掌上。
窗外傳來像是導遊的聲音:「這條巷子原名是『夢麟巷』,是因為有女生行經這狹長的巷子後,喜獲麟兒,而得名。後來因為諧音才變成摸乳巷。」他繼續介紹道:「女生行經此巷時都要護胸前進,男生行經此巷時則考驗了自己的君子程度,所以又別名『君子巷』。」
突然講話聲消失,電扇的運轉聲變得特別大。女人拿了吹風機,轉身要再走進浴室。男人忽然伸手拉住她。
興許是過於用力,那原本圍在女人身上的浴巾脫了身落下了地。
「我今天不走了。」男人如是說。
女人望向他,說:「我老公等等就要回來了。」
「和他離婚吧!」男人激動地問,「我不行嗎?」
窗外傳來男生們戲謔的嬉鬧聲。女人忽然撇見陽台上那盆多肉植物,它外型是多麼地俊美,也如此地溫順乖巧。
但,它渴望光。
菸蒂的餘星因電扇的風而被煽得又重新亮起。
女人掙開他的手,重新圍上浴巾,將菸拿起,吸了最後一口後,走至盆栽前,捻熄在多肉植物的葉面上。
終究僅是一時亮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