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參尋：瀟城》第十二章

瀟城

第十二章

　　沿著牆走，後院裡有三間屋舍，左側及中間的門房緊閉，唯有右邊那間屋子房門輕掩，彷彿不久前還有人出入過。

　　她首先打開最左邊的門，門沒有上鎖，順著她的力道朝內滑開，這是一間臥房，替換下的長衫還扔在床榻上，好似屋子的主人僅是暫且離去，隨時會再回來。

　　夏芒稍稍打量了屋內一圈，沒發現什麼，便退了出去，開啟中間的門。

　　這兒似乎被主人家用來議事，兩張長桌併成一張擺在屋子中間，一、二、三、四……五把椅子圍在桌子四周，其中一把被掀倒在地。

　　湊近了看，一張攤開的地圖擺在桌子正中，圖上畫了大小街道，標示出四個城門，夏芒在其中找到寫著豐年客棧的小字，以及東三口巷之名，想來被圈起來的便是李家宅邸。一條墨跡所繪的路線連結了城西與城東，幾個墨點旁邊標注上了時辰。

　　那條墨線彎彎繞繞，分明有簡潔快速的路徑，卻愣是在巷弄中轉了又轉，彷彿要避開什麼人的耳目。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瀟城的地圖。只是為何如此詳盡的地圖會出現在這個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呢？

　　她退了出去，轉而推開最後一扇門。

　　甫開啟門扉，一股極其特別的氣味撲面而來，酸澀刺鼻，面皮都好似能感覺到了針尖般的刺痛。遲鈍的嗅覺像是突然清醒，無論是香或臭，皆明晰可聞。

　　上一次恢復嗅覺還是在李家的書房。

　　而這兩地的共通點……

　　夏芒沉默的看著橫躺於地的三具骸骨，比起李宅內開滿鮮花的男屍，這三具屍體乍看普通，實則詭譎。

　　完全被掏空血肉的身軀只是具徒有骨骼的架子，三副骸骨攤倒於地，四周散落著一片片碎裂布塊，一張輕薄的物什覆蓋在白骨上，隨著門外的風動翻湧。

　　常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夏芒卻一眼認了出來，那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宛若薄衣的皮囊鬆垮垮的覆蓋在白骨上，隱約可以透過那層薄皮看見青石板磚，遍佈全身的紅痕錯落有致，就像綻放於外皮之上吸食生命的斑斕之花，凝望多時甚至會使觀者生出一絲眩暈幻惑之感。

　　好似為骸骨披就一件蝶之衣，輕輕觸碰便會破碎紛飛。

　　她仔細打量地上屍首，三者從身形看來皆為男人，那些宛如用筆繪上的細長紅痕，有著如花一般的紋路，夏芒目光一閃，拈起一根透明細絲，絲線細長堅韌，上頭有著與房內相同的難聞氣味。

　　夏芒看出這些皮囊被下了妖術，或者說它已經成為一件妖之物，僅為保其經久不腐。彷若附庸風雅之輩對待得來不易之畫，精心存放，陳而設列，便是為了待人發現，引眾人觀之、懼之，而後亂之。

　　真是惡劣的趣味。夏芒瞧了一圈，下了評價。

　　花與屍骨，縱然是平繪之花，這兩物卻再三出現。

　　唱詞、李家、城西宅院。

　　瀟城只有一隻鬼，夏芒卻已經遇見兩種截然不同的死法。

　　妖嬈豔麗的腐之花，詭譎懾目的人皮畫，若是衡無書在場或許會熱衷於辨析誰假誰真；若是衙門捕快，怕是一邊頭疼一邊畏懼，不知所措無從查起；便是一般人見了，驚惶害怕之餘也懂得該報案處理。

　　但夏芒什麼也不做。

　　她鬆開指尖任由絲線落回原處。

　　這兒已經沒有值得尋找的線索，她本來抱有一絲希望，卻落了空。

　　陽光自外頭照進屋內，落在其中一具皮囊上，暈開淺淺光輝，這模樣讓夏芒想起她曾在旁處見過的人皮燈籠，若是在這幾具皮囊內點燈，可不就是人形燈籠嗎？興許能在妖市賣出幾個錢。

　　因著這一打量，夏芒便發現了點異樣之處。最靠近門扉，被陽光照著的那具皮囊，其中一隻手僅有四個指頭，但那絕非天生四指，它的斷面乾淨餘有一處細縫，除七竅之外，本不應有其他孔洞，然而那隻消失的手指卻破壞了這件人皮繪的完好，就像是被什麼人用剪子剪了下來，紅痕到了那處嘎然而止。

　　就像是雕琢好的石像上生生被鑿開一道裂痕，如此突兀。這絕不會是創造出人皮繪的妖物做出來的事，畢竟牠是這麼小心且細緻的留下皮囊保存在此。

　　但除此之外，又有誰會來剪裁這塊詭異的人皮繪呢？在這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瀟城？裁剪之人打算用那根指頭做什麼？與此地諸人又有何關聯？

　　這倒有些意思，夏芒心下沉吟，被勾起了一點好奇。

　　驀地，她轉過頭，敞開的門扉閃過一片衣角。

　　那個人……！

　　夏芒一個箭步衝出門外，就見一道纖細的柳綠身影匆匆跑出後門。

　　夏芒既敢進屋便是篤定了宅內無人，是以肆意走動、探查無有顧忌，畢竟死人當然不算是人。她不欲與衙役打交道，行事還算收斂，若今日宅裡有人，她便會待夜色掩匿再行探訪。

　　料想不到這樣的地方，除她之外竟還有人光顧，從那人既無喝斥亦無驚叫的模樣，加之迅疾逃至後門的動作看來，絕不是頭一次來此，想來與此地關係匪淺。

　　夏芒翹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由絲繩牽就的線索未斷，活著的人，想必能比骸骨告訴她更多東西。

作者碎念：

又是字數比較少的一章(つд⊂)因為是從五千多字的章節切割出來，為了不要斷在奇怪的地方，所以字數不太平均，請大家見諒QQ（上一章結尾就斷在奇怪的地方我知道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