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紐約的前一年,言語飛過得特別累。
雖說自己在科學,特別是化學這領域,早早地顯露奇才,一路跳級、早修、贏比賽,甚至大四的專題研究裡,發了一篇點數頗高的學術論文;一路飛趕追跳,十七歲青澀的他,早早拿了化學學士學位,心中已經感到疲累和茫然了。
在早讀高中時,他曾央求父親讓他回歸正常的中學唸書,卻被父親拒絕;為此,母親和父親大吵一架,母親從此就離家闖蕩自己的時尚職涯,不怎麼回家了。他不甚明白,父親為什麼逼迫自己,好像在培訓賽馬一樣,可是向誰炫耀呢?如果是為了虛榮心,可是他從沒見過父親沾沾自喜向任何親朋好友炫耀。那這一切,為的是什麼?
一路順遂久了,總會遇到瓶頸。言語飛的化學路在他研一時,迎來了第一個瓶頸。一開始,幾個合成反應都十分順利,可是就卡在某一步上,任憑他搜遍了學術文章,翻遍了書,和人討論,就是不得法。
這個瓶頸還讓父親第一次發了怒,指責他不夠用心,不夠誠心,經不起磨難,「丟言家的臉」。層層加總,言語飛那時迫切想中斷一切,畫上休止符。
休止符,在樂譜上的意義是「暫停」。唯有終止線,才是「終結」。
休止符的後面,可以是一段新旋律。因此,言語飛在化學路上畫上了休止符,在藝術大學唱起了他的桃花源。他以為,他畫的休止符是終止線;而今看來,並不然。
屬於言語飛的「羅巴特的詛咒」,終究攫獲了他。
休止符在肖揚的母親離家出走時,硬生生地畫在肖揚的人生舞曲上。
雖然肖揚繼續學舞,一路憑自己的實力跳到了美國,但他的情感一直是「暫停」狀態。
他害怕去愛,雖然他擁有豐沛的愛;他變得份外的敏感,怕自己再度受到傷害。
直到遇上了言語飛,肖揚才在那道休止符之後,再度畫上新的音符,他的人生舞曲再度吟唱。
有言語飛接著他,他的愛汩汩不絕向語飛湧出。他的五線譜上,已然從單一旋律變成雙聲賦格。
肖揚結束了兩週的芭蕾巡演,拖著疲累的身體,迫不及待地從機場叫了Uber,往他和語飛的「家」衝回去。大約昨天晚上,語飛就沒接他的電話,只是留了簡訊說自己這幾天會忙,可能漏接電話。肖揚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拎著行李箱,在樓梯上飛奔到屬於他們二人的305號房,肖揚趕緊打開門,一進門,還沒開燈就喊「飛,我回來了。」
無人應聲。
啪打開電燈,肖揚驚見客廳的佈置變得很陌生;少了很多東西。凡屬於語飛的畫架等等東西,全部消失了。進到語飛的臥房,裏頭也是如雪窟空蕩蕩,白禿禿的,一點言語飛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肖揚失神地走回客廳,這才瞧見淺色人工木咖啡桌上,有一張字條和一張支票。
「揚揚,
抱歉我走得急,沒能好好跟你說再見。本來想跟你打通電話,可是我怕我會捨不得。不要怪罪自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我。給你一張支票,先付接下來六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好好找一位室友。
飛。」
肖揚癱坐在沙發上,好久好久都沒回過神來。他感覺自己像被雷劈了一下;精確地說,就像齊格飛王子向黑天鵝發完婚誓後,被羅巴特的咒詛雷電劈得腦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應該要有什麼感覺,腦袋裝什麼情緒。肖揚拿起手機,撥著語飛的手機號碼,一遍又一遍,皆是無人接聽。
後來,肖揚想起什麼似,打了一通電話給王叔。電話立刻接通,背景充滿了炒菜的雜音。
「王叔,是我,305號的肖揚。」
「喔!肖揚啊!對了,我正準備要跟你說,你的室友昨天搬走了,搬得挺急的。」
「語飛為什麼搬走,他有說嗎?」
「好像是回家去唸書了。喔,你知道嗎,他不再唸藝術了,要回去念科研了。」
「科研?」肖揚一臉懞。
「咦?他沒跟你說過?他是為了好玩才跑到紐約學畫畫的,其實人家是唸科學的。家裏三代都是理科人傑。他父親過來幫他一起搬家的。」
肖揚在電話這一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對啦,肖揚,房租的事情你別擔心。言語飛特地找我聊,我也挺喜歡你們兩個小伙子,所以下一年的房租我不會漲,你慢慢的找個合適的室友再說。對啦,你剛回來吧?要不要下來王叔餐廳打包晚飯?」
肖揚麻木地掛上了電話,愣愣地望著語飛留下的字條。
科學?肖揚猛地想起,後來跟語飛一起睡覺,常看見他桌上攤著一本本厚重的原文書,上面似乎寫著化學的字樣。可是語飛從沒跟他講過,自己曾唸化學;肖揚也本著對方不主動提起,自己也就不主動問。想著想著,肖揚領悟到,原來語飛後來換成家教的工作,掙更多的錢,應該就是做化學的家教。
言語飛的離去,無異是在肖揚的五線譜上畫下第二個休止符。只是前面的雙聲賦格曾充滿著希望和歡樂,這個休止符特別的疼,還滲了點血。
滿腔的情與愛,忽然沒了傾注的心定對象。窗外初月升起,皎潔如語飛白皙的肌膚和透明的笑容。肖揚倚著落地窗,在月光灑滿的地上,失聲痛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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