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的慈悲

清晨到河濱騎了一趟自行車回來，過了十字路口，看到路邊停著一台小貨卡，帆布收了起來，貨台上整整齊齊擺著二、三十個剛剛挖出來、帶泥的綠竹筍，一旁掛著簡單手寫的廣告牌。我騎過了貨卡，想著今年入夏都還沒有買過竹筍，便停了下來，回頭一張望，老闆卻坐在一旁的路邊石上抽煙。我以眼神向他示意，並指向貨車。他熄了煙走了過來。

「老闆綠竹筍怎麼賣？」「一斤一百，都是今天早上挖的。」老闆年約六十多歲，操著不太流利的國語，滿臉滄桑，聽他講話，看他面貌，是位原住民，胸前還掛著一根帶圖騰的象牙飾品。「一個就好？」「嗯，對，我一個人吃而已。」他切掉竹筍根部較硬的地方，上秤秤了一下：「八十九元，算八十五就好。」出來運動，沒帶皮夾，我翻開腰包，裡面只有一些零錢。我拿了一枚五十元硬幣和四枚十元硬幣給他，等他找零。老闆接過手去，攤在手掌上正在算數目，剛好這時一位胖大媽也牽著腳踏車過來，還沒走近便大喊：「喂，今天竹筍賣多少錢？還是一斤一百喔？」看來是個老主顧。大媽邊走邊講話，國、台語夾雜，老闆似乎一面要跟她講話，一面要算錢，分了心，一個沒拿好，手上的那枚五十元從指縫間掉了下去，剛好下方是個格柵水溝蓋，銅板在上面跳了兩下，掉到了溝裡。

「唉呀！」我們三個人同時瞪大了眼，五十元就這麼沒了，當然，損失的是老闆，因為錢是在他的手上。大媽又是惋惜又是無奈，吱吱喳喳地一直碎唸老闆：「我早就跟你講過你要停車要往前開一點，你在這裡算錢，錢一掉都掉到了溝裡，還虧你辛苦的挖、辛苦的賣。上次也是這樣......。」大媽話一說開沒完沒了。老實又憨直的老闆本想算了，最後在大媽堅持下，他便上車把車子往前開了一點離開那個水溝蓋。在這之前這位倒霉的老闆完全忘了他還有五元沒找給我。我心中猶豫了一下，那是我的五元吔，我應該提醒他嗎？至少該讓他見我的情吧？可是看到這位黝黑滄桑的老人家，我又於心不忍，他這一單算是賠了，我又何必在乎這些？何況他還是少算給我的。他給了我一個故事，我也給了五元的慈悲，雖然只有五元。